春夜坐了半个身位,思忖道:“奴婢瞧着大爷的眼色,不太正,只怕心里有什么想法。”
到底是宫里出来的人,瞧得分明,讲得隐晦,周氏只一个小小的举动,便能猜出其中深意,怪不得春阳独独挑了这四个。
林西微微一笑:“大舅舅心里有什么想法,做外甥女的不好猜测,你们几个心里有什么想法,不防与我说一说,看看可否帮衬一把。”
春夜何等眼色,一听这话,想着素日里姑娘的言行,不由冷汗涔涔而下。自家的姑娘看似天真活泼,不谙世事,实则耳清目明,洞察秋毫。
春夜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正色道:“求姑娘替我们作主,我们几个商议过了,只想跟在姑娘身边侍候。”
“可得想清楚了!”
林西挑眉笑道:“侯府的姨娘,再怎么也是吃香的,喝辣的,穿锦的,戴金的。十指无需动阳春指,只等着旁人侍候,岂不比在我身边侍候的强?”
春夜道:“再强,又能强到哪里去,难不成比做皇帝的妃子还风光?”
春夜的言外之意是皇帝的妃子,我们几个尚且看不上,更何况是姨娘。
林西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这世道能进宫做宫女的,有几个是歪瓜裂枣,虽然身份不高,可是想要爬上皇帝的床,动动脑筋也不是不可以。如此说来,这四个季节并非鼠目寸光之辈。
她笑道:“放心,你们不愿意做的事,谁也不能胁迫你们。这个主,我替你们做了。只是……”
“只是如何?”
林西眨巴了一下眼睛:“只是,我这脖子有些酸,腿脚也有些酸,身上乏的很,你看是不是……”
春夜脸色一喜,笑道:“姑娘,我去唤她们!”
“等等,跟那对夫妻斗智斗勇,也是需要用脑子的,我最近觉得自个脑子不够用,需得补一补,你看如何是好?”
春夜嗔笑道:“夏风做的点心,最适合姑娘补脑子,我这就让她去厨房。”
真是个聪明的丫鬟,林西心下暗夸一句,很是满足的点了点头。
……
京城四牌楼的街东角,有一处精致的院子,宅子无名无姓,院子三进三出,白墙黑瓦,很有几分派头。
正屋的台基上,一女子双十年华,身着藕丝对衿衫,头戴金镶紫瑛坠子,长得肌骨晶莹,珠圆玉润,是个一等一的美人。
美人横着一双如丝媚眼,幽怨的朝雨中瞧了一眼,自言自语道:“下这么大的雨,居然还留不住他。”
身后的丫鬟轻声道:“大爷府里这两天来了个亲戚,自然是走不开的。奶奶可别多心。”
美人柳眉微挑,冷笑道:“也就你信他的话。这些年,大爷可曾为府里来了什么人,而将我冷下。”
“奶奶的意思是……”
“月娘啊,这世上的男人,最最贪恋的是女人娇嫩如花的身子。这身子一新鲜,男人就觉得新鲜。”
月娘笑道:“奶奶这话说得不对。奶奶跟了大爷近两年,大爷对奶奶千娇万宠,没有一日离得开奶奶的身子,便是那府里周氏的生辰,大爷也都往奶奶这里来。”
“你懂什么?”
薛莲儿柳腰一扭道:“都说世上男女之事,妻不如妾,妾不如ji,ji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我这两年藏身于这里,与大爷隔着一个时辰的脚程,这不长不短的距离足可以让他牵挂于我,只与那偷不着,差了一层。便是这样,我还得使出十八般本事,拢着爷们的心。”
薛莲儿轻声一叹,续又说道:“如今一晃两年了,新鲜已过,此为一;其二,万一有个长得比我标致,本事比我还大的,勾着爷们的心,我这宅子里,岂不是要空落了下来。”
“奶奶别多想,奴婢瞧着大爷对奶奶,还如从前一般疼爱。”
薛莲儿绞着帕子,半晌才道:“你看得出什么 ?他的心在不在我身上,我与他同床共枕了两年,岂会不知。这两日他与我说话都心不在焉,下这么大的雨,还要往回赶,必是有了蹊跷的。”
“莫非,那几个宅子里的女人在作怪?”
“她们能掀起什么风浪,大爷这几年已经极少往那几个宅子里去,不过是看着她们可怜,不忍心将人赶出去,好粥好饭的养着罢了。”
“会不会那周氏又出了什么妖蛾子?”
薛莲儿嘴角含着讥笑,道:“必是如此,昨日他来,我见他身上有几个牙印,必是那周氏在得意时留下的。”
月娘一惊,奇道:“大爷不是说那周氏甚没滋味,怎的又睡到了一处。”
“这也是我称奇之处。”
薛莲儿目中闪过光芒:“老树开新花,我倒要看看她周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月娘,明日大爷再来,你使些银子,朝大爷身边的那几个人打听打听。”
“奶奶放心,奴婢定把这事给你办妥当了。”
……
李从德脱下一身潮衣,换了干净的衣裳,接过丫鬟递来的毛巾,擦了擦手,舒服的靠坐竹榻上,轻啜了一口温茶,朝身旁的丫鬟递了个眼神。
丫鬟唤来外头的奶嬷嬷,轻声细语的将周氏身这的欣姐儿哄走。
周氏见男人今日回来的早,知道他有话要问,遂笑道:“大爷真真是着急,这人刚进来几天,哪有那么快的事情。”
李从德心头如被猫挠了似的,不悦道:“不过是几个奴婢,要让爷等到几时?”
周氏看男人神色阴郁,嗔笑道:“大爷发什么怒,这几人可比别的人难弄多了。昨日送的东西她们都收下了,今儿个我去窜门子,脸上笑眯眯的,也挺客气,总要一步步的哄着来,大爷说是不是?”
李从德一口灌下茶水,顺了口气,想想确是自己心急了,人才进门几天,哪有那么快的事情。
周氏见男人脸上有了松动,又进一步道:“姑娘身边四个婢女,总不能个个都进了这院来,大爷看中哪一个,总要给个准话,我也好替大爷说去。”
李从德搓着手,虚着眼睛色眯眯的笑道:“论模样,当属最小的;论身材,大的不错;中间那两个,爷瞧着也怪招人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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