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千秋节前的这几日,杜士仪这个朔方节度使空闲得很。他特意腾出两天,带着杜仙蕙以及乔装打扮的玉奴和固安公主畅游曲江,又赏玩了城内不少名胜,玉奴和杜仙蕙全都喜形于色。固安公主虽是早已过了天真烂漫的年纪,可多年和各种诡谲阴谋打交道,总算得了这两天看似无忧无虑的时光,她也感到惬意非常,就连自己最初反对过都忘了。
“你如今节度朔方,蕙娘是你的亲生女儿也就罢了,我和玉奴若跟着你们父女一块,被人说闲话是轻的,捅到陛下面前可就麻烦了!”
“玉奴如今不是常常入宫,深得圣眷的寿王妃,而是呆在玉真观,不受天子待见的寿王妃,我身为当年的授业师长,带着她散散心有什么关系?阿姊你都已经从云州回来了,如今独身一人,爱和谁交往和谁交往,谁吃饱了撑着说这些闲话?再说,有蕙娘这块挡箭牌在,闲言碎语自可遮挡不少。”
这天黄昏,将人送回玉真观的时候,杜士仪想起这两天的轻松写意,自觉一路疲惫的辛劳全都无影无踪。可眼看她们依依不舍地进门,他正要上马离去的时候,却只见大路那一头,鲜明的仪仗护送着一辆牛车行来。认出那是玉真公主的旗号,他少不得驻足停留片刻。果然,牛车停下后,车门一开,扶着霍清之手下车的玉真公主就有些嗔怒地横了他一眼。
“趁着我不在家,你倒是逍遥游起了长安!”
“观主恕罪,我也没料到你竟是这么巧进宫去了。”
“在宫中耽搁了两天,却成全了你!”玉真公主嘴里这么说,可想起玉真观中传来的讯息,自也觉得颇为欣慰,“总算你帮了我一个大忙,想来观中众人的心绪好得多了。听阿兄说,你在长安过了千秋节恐怕就得走,我之前既是和你错过,这会儿你陪我去金仙观,拜祭一下阿姊如何?”
自从金仙公主去世,玉真观对面的金仙观便失去了主人,但并未对寻常官民百姓开放,由太府寺派人定时修缮,里头原有的女冠依旧在此清修。杜士仪一直将金仙公主当成岳母一般,此刻便立时答应了。到了金仙观门口,霍清上前叩门,未几就有人出来,得知缘由后慌忙打开大门让了两人进去。这里的殿阁楼台,一草一木,全都保持了当年的光景,睹物思人,玉真公主的脸上流露出了深深的悲戚之色,杜士仪也颇觉惘然。
等来到当年金仙公主的正寝,如今供奉其神主的祭堂,杜士仪跟随玉真公主一同祭拜过后,站起身又默默祷祝了几句。好一会儿,他才听到身边的玉真公主低声说道:“我这次入宫,是陪阿兄谈论道法。他往日虽尊崇道教,可那只是为了长生,却不像这次一样仿佛是当心灵寄托似的。宫中妃嫔为了引他召幸,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可却少有成效。高力士甚至都开始在宫外物色解语花似的俏佳人了。”
此事林招隐也曾经透露过,杜士仪忍不住眉头大皱,低声应道:“观主,从前玉奴常常应召入宫,如今身在玉真观,陛下再不相召,而寿王也不理会,唯有杨家人一再登门,她不胜其扰。既然武惠妃都已经死了,东宫也已经有了新主人,你能不能和阿姊一起,带着玉奴和蕙娘暂且搬到王屋山阳台观去?”
玉真公主立刻转身直视杜士仪,见他亦是如此看着自己,她不禁明白了他的意思。武惠妃是怎么死的,他们彼此都心中有数,寿王李瑁如今是怎么一个尴尬情形,他们更是心知肚明。至于为何搬到王屋山阳台观去,自然是为了在那种天子手够不着的地方,要做什么事比较方便,例如死遁。沉默良久,玉真公主终于点点头道:“好,等到阿兄千秋节一过,我就立时迁居王屋山阳台观!”
千秋节这一日,整个长安便仿佛过节似的,四处一片喜庆氛围,连宵禁也解除了。早朝乃是文武百官以及番邦使臣的朝觐道贺。中午时分天子赐宴,等到了晚上兴庆宫勤政务本楼下官民云集,但只见教坊歌舞不绝,京畿道所辖的各州县也煞费苦心地献上了各种表演。演到酣处,百姓们欢呼不绝。
楼上李隆基在高处俯瞰那盛大的景象,又见整个长安城尽在视野之中,不禁露出了异常得意自矜的表情。当楼下出现了两队北门禁军,两两对峙,竟是要在御前上演一场拔河之际,他更是站起身来。
“朕听闻拔河之戏,必兆丰年,故而便命北军在今日演习此戏,以求风调雨顺,天下太平!”
他既是如此说,下首从宁王李宪开始,自是齐声称颂,一丝异声也无,没有一个人敢煞风景。李林甫瞥了一眼杜士仪,见其和别人一样光景,他不禁在心里冷笑了一声。果然,杜士仪和宋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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