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捉使陈隆甚至根本控制不住麾下兵马……一定……一定要小心……”
“吉七,吉七?”
罗希奭听到耳边声音微弱,赶紧侧头,见吉温已经昏了过去,他慌忙大声叫来太医,等众人忙乱地把吉温送回太医署,他方才深深吸了一口气,心中仔细琢磨着吉温刚刚的告诫。
李林甫因为这一桩枝节横生的案子,已经算得上焦头烂额,因此格外叮嘱他不但要把事情抹平,而且一定要设法把杜士仪拉下马,否则日后不但夜长梦多,而且只会更加麻烦。如今吉温透露的这些,加上他们的弹章,应该足够杜士仪喝一壶了。可问题就在于,行刺吉温的人究竟是谁,是否真的打算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按照罗希奭的想法,恨不得立刻拿下阿兹勒等人严刑拷打,到时候三木之下,自然是任由自己摆布,可问题是高力士请得圣命跟到了御史台,他就不好太过分了。于是,他便把吉温身受重伤气息奄奄,李林甫和自己一度焦头烂额这笔账全都归到了那几个刺客身上。除却对那个流血过多的刺客不好催逼太急,以免人死了,另外两个他着实下了一番苦功夫。御史台中,那鬼哭狼嚎的声音从外头传进来,他便有意欣赏了一番面前众人的脸色。
高力士显然是久经世事,兼且事不关己,不会那么轻易被这一点点动静吓倒。然而,杜士仪那些护卫们的表现,却让罗希奭心中大为惊讶。汉名叫做杜随的阿兹勒也就罢了,从容自若,目不斜视,就连北门禁军中也少见这样典型的军人。可其他几个护卫也全都是如同一根根桩子似的站得笔直,这让他不得不再次衡量杜士仪这个出身文吏的节度使究竟是如何治军的。
又或者是,朔方军中常常大行军法,这些人见惯了最残酷的场面?
罗希奭正在斟酌,这时候,外间一个狱卒突然冲了进来。他紧张地看了一眼高力士等人,这才匆匆来到罗希奭身侧弯下腰去耳语。可还没等他禀报出个子丑寅卯来,高力士便不紧不慢地说道:“是问出口供了?既然问出来了,何妨说给大家一起听听,省得回头大家问起来,我不好回话!”
高力士这一开口,罗希奭见那狱卒面色难看,尽管知道一定有问题,可高力士人就在此处,若不满意很可能会亲自出去问个明白,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冲着那狱卒喝道:“高大将军难道是外人?快说,别藏着掖着!”
“是……”众目睽睽之下,想起刚刚那两个人招认出的结果,那狱卒不由得使劲吸了一口唾沫,这才低声说道,“那个开口的家伙招认,说自己是右威卫大将军的随身护卫。”
尽管并没有指名道姓,大唐的右威卫将军也并不仅仅只有一个人,可在场每一个人都是心中如同明镜一般透亮。罗希奭是因为李林甫近来对骨力裴罗另眼看待,甚至那天还留下人单独相商,这才注意到这位回纥旧主的。高力士也曾听说韦家人上了骨力裴罗家门口大闹,而对方不以为意,依旧和李林甫打得火热。至于阿兹勒和其他蕃兵,对于骨力裴罗就更加不陌生了,而唯有阿兹勒一个人,知道这次冒险的计划目的之一,便是解决此人。
所以,罗希奭倏然转头去看那个嘴里勒着布条以防咬舌,大腿处还包扎着血迹斑斑白布的刺客。外间正在拷打的两个只不过是接应,而此人方才是真正动手的。在他那细致入微的目光观察下,他看到对方先是震惊,而后是不甘,继而发现他的目光注视后,则竭力装出不屑一顾的样子。那一瞬间,尽管还没有个真正的结果,但他已经能够断个七八分准,此事真的是出自骨力裴罗主使无疑。
不是他最初认为的韦家人,也不是左相李适之,而是骨力裴罗!
可想想却也说得通,这位回纥旧主之所以不远数千里入朝为天子戍卫,听说是因为部族内乱,被儿子排挤了出来,据说这背后另有隐情,全是因为杜士仪的反间计!倘若真是如此,骨力裴罗想要借着右相李林甫彻底和杜士仪撕破脸,从而将这位旧敌推上不归路,这是完全可能的!
高力士立时霍然起身,沉声说道:“我去外头亲自问问!”
罗希奭见高力士一走,他哪里还耐烦在里头和这些已经无关紧要的人浪费时间,当即一招手示意那狱卒跟上自己,竟是匆匆追出去了。等到他们全都走了,阿兹勒方才冷眼看着那个急得面色通红的刺客,不慌不忙走上前去,突然一把捏住了其下颌。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家主人如果没有这么聪明,也就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