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日是六月十九。
这种暑日民间是鲜少办喜事的,但是天子大婚,承负着繁衍皇嗣绵国祚的重任,又怎可率性而为?
大婚前两日,凌家几乎举家搬到桂花胡同来了。
凌夫人当仁不让承担起了长辈之职,凌渊总揽外间事务,此外少擎徐澜他们日间都在,宫中自然也派了人前来配合,整条胡同都因为这桩盛事而热闹起来了。
紫缃盈碧她们给长缨做出阁前的最后打理。
什么都好,只沐浴时看到她身上散布的新旧疤痕忧愁起来。
要说特别大的疤痕倒没有,但最大的一道也约摸有两三寸长,小的则指甲盖大小,数了数,竟然总计也有二十来个。
这放在寻常闺秀身上是无法想象的,德、言、容、功是女子修习自我的四桩要事,形体不美,于自己也是个缺憾。
“明日晚间皇上看到了,万一介意,可怎么办?”盈碧嘴快,想什么就说了什么出来。
泛珠也有些担心。但她惴惴道:“不会的吧,皇上对皇后情深意重,应该不会计较的。”
“这可说不准,皇上也是个男人呀。”
盈碧替长缨委屈。
她身上的伤可都是作战对敌留下的,甚至最触目惊的几道,还是上回在校场杀狼留下的。
杨肃终究是个男人,而且还是个未来拥有无数机会得到更多更漂亮的女人的男人,他若是介意长缨,那,那长缨岂不憋屈死了?
紫缃看了眼长缨,轻斥她们道:“别胡说,咱们皇后怎可与凭姿色侍人的女子相提并论?”
话是这么说着,手下却情不自禁捧起一缕发丝,替长缨将肩膀处遮掩起来了。
长缨低头看着身上的疤痕,泼水往身上淋,倒是没计较她们。
事情到了这步,再担忧这些,不是太迟?
帝后大婚章程相当之繁琐复杂。
长缨这边二更就起来祭祖以及妆扮,杨肃也没闲着,沐浴更衣走各种仪程,皇后还没进宫,衣裳已换了三套。但他始终端肃认真,没有半点敷衍。
质明时分仪仗前往承恩公府奉迎,风光大妆的长缨踩着点上了凤舆。
喧闹又紧张的一日过去,终于夜深人静。
杨肃大步跨进坤宁宫,见长缨已经换上大红地的家常衣裳在看手里的金册金宝。
他走过去,问道:“梓童喜欢吗?”
长缨面上微赧,笑道:“皇上给的,当然喜欢。臣妾自当珍之重之。”
“喜欢就好。”杨肃轻拥了拥她,在她耳边道:“我去更衣。你坐着别动。”
长缨目送他去了侧殿,让紫缃把宝册收好,而后坐在妆台前拆发髻。
没多会儿杨肃穿着中衣回来了,行完繁复的合卺礼,他便坐在她旁边,看了会儿镜中的她,伸手将她的脸轻轻偏过来,而后吻了上去。
殿里人早已退了个干净,就剩四面红烛在摇曳。
长缨快要顶不住,杨肃方收势,将她放开些,而后自一旁取出两道盖了玉玺的帛书。“你看看。”
长缨接过来,扬眉道:“婚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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