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上了台阶,站在檐下向里看去。
刘巴坐在堆成小山一般的公文中,左手快速的翻看着一页页的公文,右手执笔不时的写上几个字,口中不停的布置着任务,几个文吏跪坐在他的面前,飞快的记录着他的命令,记录完的就立刻起身出去,让外面等着的人进来汇报工作,匆匆忙忙的人流让曹冲颇有些惊讶。
曹冲门口一站,外面的那些官吏们可就不敢动了。他们捧着手中的公文,用一种羡慕夹杂着敬仰的目光看着背着手挺立在门口的这位少年将军。而门里正在汇报工作的官吏也感觉到了外面气氛的异样,回头看到曹冲,纷纷站起身来让在一边。
刘巴头也不抬,口气有些不爽的说道:“下一个进来,站在门口干什么?有事就进来说,没事就站到一边去,别挡着道。”
“刘大人太辛苦了,何不休息片刻。”曹冲呵呵一笑,抬腿进了屋,在刘巴面前坐下,从容不迫的说道。刘巴听得语音不对,抬起头一看,见是曹冲,连忙放下手中的笔,翻身要给曹冲行礼。曹冲连忙扶住了他:“不必多礼。”
“将军不是在蔡家酒楼用早餐吗,怎么到我这里来了。”刘巴一边让人上茶,一边笑着说道:“我正打算把这点事处理完了就过去看将军呢,没想到将军却先来了,真是失礼失礼。”
曹冲笑着摆了摆手:“子初先生何必这么客气,我们相处又不是一天两天的,彼此的脾气都了解,我不跟你客套,你也别跟我说这些官场上的场面话了。”
刘巴哈哈一笑,回身坐好:“将军说得是,那就恕我失礼了,我先喝口水,一早上尽说话没喝水,真是有点渴了。”他说着举起旁边已经凉了的茶牛饮了一大口,这才舔了舔嘴唇,满意的放下了杯子,自已的拎起茶壶一边续水一边笑道:“将军这次取益州顺利之极,实在是闻所未闻。不过益州汉夷杂处,蛮风甚烈,将军治益州,还要留意一些的好。对那些蛮人,太紧了他们活不下去要造反,太松了他们又会骄纵不法,这个尺度颇不好掌握呢。”
曹冲笑了,他随手拿起旁边的一堆文书上的一份简报看了两眼,又放下了,端起茶抿了一口说道:“南郡今年的情况怎么样?”
“和将军去年预计的差不多,今天比去年又上涨了两成,比前年上涨了近一半,形势不错。”刘巴开心的笑了笑。正要说话,行刑的卫士大步走了进来,拱手施礼:“大人,行刑完毕,犯人晕过去了。”
“嗯,抬出去让他的人带走。”刘巴有些厌恶的看了一眼外面,转过头对曹冲说道:“将军,南郡是富了,可是贪墨的事情也多了,诸县上计才进行到一半,象这样的败类已经是第三个了。”
“这个也是正常的。”曹冲不以为然,“财帛动人心,总有人要以身试法的,我们有言在先,他们愿意自投罗网,也就由着他们,我不相信就他们那点小伎俩带能瞒得过子初先生。”
刘巴苦笑着摇了摇头:“将军过奖了,我再精明,也看不住这么多的官员啊,有一个地方看不到,这些败类就想着钻空子,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这钱竟是比命还值钱吗?好在杨威公(杨仪)带着一些刚毕业的学生来帮忙,要不然只凭我一个,无论如何是看不住他们的。”
“有实在过份的,就杀两个吧。”曹冲挥挥手,轻描淡写的说道:“有些人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杀两个,其他人就知道利害了,也许会收敛一些。”
刘巴一愣,若有所思的看了曹冲一眼,想了一会,点点头说道:“将军说得是,确实有必要抓两个做做示范了。”
“嗯,你做南郡太守,不要事事躬亲,要不然的话,你就等着累死了,该放手的还要放手,主要精力要放在大事上。”曹冲打量了一下刘巴,见他面容清瘦,有些心疼的说道:“你也年过而立之年了,该娶妻成家了,有个女人照应着,也是好的。”
刘巴脸一红,连连点头。他偷眼看了一下曹冲,正好曹冲也用一种戏谑的眼神看着他,不免有些尴尬。两人对视了一会,各自意味深长的笑了。
曹冲见刘巴尴尬,伸手从怀里掏出那封急件,推到刘巴的面前:“子初,益州的事情真被你说中了,这是永年刚送来的急件,武陵蛮闹事了,这次搞得不小,居然把郁井给抢了。你是零陵人,对武陵蛮比较熟悉,看看有什么好的建议。”
刘巴扫了一眼急件,沉默了半晌,皱起了眉头,将急件推回到曹冲的面前:“将军,此事只怕不是那么简单。武陵蛮虽然善战,但他们不用交赋税,今年江南也算得上是风调雨顺,他们完全可以养活自己,何必要冒这么大的风险,侵入涪陵去抢盐井?郁井离他们的山寨虽然不远,却也有近百里,又都是些山路,再说盐井都有士卒把守,守备森严,要想攻取并不容易,武陵蛮就算穷疯了,一般也不会打盐井的主意,退一步说即使他们缺盐了,直接去抢武陵的官府岂不是更容易,为什么要舍近求远抢跨界去抢郁井?”
曹冲点点头:“我也觉得这事蹊巧,所以才来和你商量一下。”
刘巴想了想又说道:“郁井应该是分给了涪陵的大族了,他们抢了郁井,那些大族自然会到官府去要求保护和赔偿,这事如果处置不好,可能会引发涪陵大族和官府的矛盾,将军还是尽快知会士元,让他妥善处理此事为好。”
“这个倒不是最急的。”曹冲摇了摇头:“我最觉得奇怪的是,这些武陵蛮为什么会突然进入涪陵境界打劫,而且还能避开沿途的关卡,打了郁井守卫一个措手不及。这好象不是那些猛打猛冲的蛮人干得出来的细活儿,我总觉得这件事背后另外有人在捣鬼。”
刘巴哈哈一笑:“这还用说吗,一定是刘备派人搞的鬼了。他本来想夺益州,却被将军占了先机,孔明给他设想的隆中对现在彻底落了空,他虽然夺了江南四郡,却东有孙权,西有将军,南有百越,北有长江,生生被夹在了中间,动弹不得。以他的个性,再加上孔明之智,岂能想不到这其中的利害。孙权是盟友,在江东已是三世,不是他所能动摇,而将军却是新得益州,益州百姓尚在疑虑之中,民心未附,他这时来一捣乱,益州的百姓见将军无法保境安民,自然会心生不满,他们就有了机会。再说了,就算事情不成,反正他们又没有什么损失,反而借着将军的手,剪除了武陵蛮这股不服教化的势力,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啊。”
曹冲抚掌而笑:“正是,我也觉得这其中有问题,没想到和子初先生想到一起去了。既然先生也是这么想,可有什么办法教我吗?”
刘巴淡淡一笑:“将军不必紧张,有士元和孝直在成都,想来益州不会乱得太利害。武陵蛮虽然凶暴悍好战,但和将军麾下的荆山军、无当军、白虎军比起来,还是略逊一筹。他们能袭得郁井,只怕还是有人在背后指点,将军不妨借此机会将诸军调往南中诸郡,静观其变。”
“有理。”曹冲想了想笑道:“不过我们不是蛮人,不能和那帮蛮人一般见识,还是派个使者,去见见那个武陵蛮的头人。先生可知那个头人的习性,有什么爱好,我们也好准备些礼物。”
刘巴听他这么一说,哈哈一乐:“将军如果有空,我不妨跟你说说这武陵蛮的头人沙摩柯,说起来他也是个怪人,可以当奇闻来听听。”
曹冲一听立刻来了兴趣,他看了看旁边的沙漏笑道:“既然先生有此雅性,何不随我到蔡家酒楼去喝上两杯,也省得在些案牍之中谈天说地,让属下看见了,以为先生是摆个样子呢。”
“哈哈哈……我刘巴是怕人说的人吗?反正南郡盼我早死的人也不是一个两个,些许闲言碎语,我还是不放在心上的。”刘巴爽朗的一笑,起身拍了拍衣服:“将军请先行一步,去向尊岳讨上两瓮好酒。我去换换衣服,随后就来,今日与将军不醉不归。”
“如此甚好。”曹冲也笑了起来,起身与刘巴作别,带着典满等人回到马车上,调转车头回蔡家酒楼。在酒楼前他下了车,回头看到孙尚香和蔡玑两人说得眉飞色舞的从车上下来,心思一动,招手将她们叫到跟前说到:“小玉儿,你去找岳父大人,跟他要两瓮三十年的樗酒,再让他安排一点拿点的菜肴,就说我要刘大人吃饭。虎妞,你也和你嫂嫂离了多日,趁此机会也将她请来散散心,省得天天闷在屋里,对着孙绍那个小老虎,也够无趣的。”
孙尚香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刚要说话,却被曹冲使了个眼色,连忙停住了口。曹冲又说道:“你就说我也想孙绍那个小老虎了,请他来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