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狠狠的瞪了魏延一眼,又转过头来拉着曹冲的手哀求道:“我都几年没打仗了,手都不会拿刀了,你就让我打几仗吧,好不好?你看我这手……”说着,将手伸到曹冲面前翻来覆去的让他看。
曹冲拉过她的手捏了捏,发现除了胖了些,白了些之外,连一点老茧也没了,似乎也没有生孩子之前的力道,看着她急吼吼的模样,他不免笑了,心道你现在是什么身份,黄忠他们怎么可能让你上战场,再说了,要打的可是你亲哥,你这也闹得也有点离谱了。
“打仗的事回头再说,先听听军情。”曹冲见赵云、步骘等人看自己的眼光都有些不正常,连忙松开孙尚香的手,回头招呼道。
黄忠挂起地图,向众人环揖了揖说道:“夏侯太守、荡寇将军、广陵太守三部人马,在句容一带与吕范对峙。吕范左靠太湖,右靠长江,扼守着我军进吴郡的通道,此地水网纵横,极大程度的限制了骑兵的发挥,而且夏天也到了,我军士卒不习惯这种湿热的天气,战力大受影响,暂时占不了上风。水师控制着长江,担任着诸军的粮草运输,一时还不能全部上岸作战。严副都督已经率一部分小型战船由芜湖进入溧水,准备到太湖中拦截经常出来骚扰我军的水寇,同时运送一部分士卒上岸助战。”
曹冲点了点头,示意黄忠继续往下说。
“目前我军有将军的亲卫步骑三千人,赵将军骑兵一千,士载部荆山军两千,白虎军两千,我部四千,文长部三千,玄玉部三千,共一万八千人,比对面的朱然部多八千人,如果考虑到军械、训练等方面,我们有足够的优势。但有两个问题,一是此地地形不利骑兵,因此三千骑兵无法发挥应用的作用,只能下马步战。二是贺齐部五千人就在潜山,他的人马基本没有与我们接触,目前是比较完整的一支部队,基于五年前在江夏那一战的经验,他的所部战斗力不可小视,有他在我们背后,我们无法放开手脚攻击会稽。”
黄忠说完,又施了个礼,退了下去,静听曹冲说话。
曹冲对众人说道:“诸位无须顾忌,有什么说什么,大家一起探讨。”
赵云和步骘是新来的,还没习惯这种会议方式,不免有些拘谨。曹冲笑了,首先对步骘说道:“子山,你对此地比较熟悉,和贺公苗也有过接触,可有什么妙计?”
步骘有些尴尬,他是江东降将,这个时候却跟着曹冲来打自己的旧主,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一时沉默不语。曹冲也知道他的心理,但是他就要这个时候让步骘发言,看看他的本事还在其次,逼着他表态才是主要的,不要想着两边讨好。他见步骘不说,也一声不吭,以一种颇堪玩味的神态看着步骘。众人见了,也知道曹冲的心思,都一言不发,等着步骘发言。
步骘感觉到了气氛的怪异,心里有些紧张,额头冒出了汗珠,不过当他看到了孙尚香的时候,他忽然想通了,连孙权的自家妹子都不站在他一边了,孙权已经没希望了,再顾及他只会对自己的将来不利。曹冲虽然接受了他的投降,但是把他的手下全部剥夺了,他现在得从头开始奋斗,如果不能表现出一点能力的话,他以后就不用跟着曹冲混了,老老实实回家休息吧。
“贺公苗因为江夏之战的事情,一直与孙……扬州面合心不合。”步骘终于艰难的开了口:“这次他又舍了孙扬州,自己跑回了丹扬,已经和孙扬州恩断义绝,他留在潜山,应该不是为了支援孙扬州,而是因为他的封邑就在此,他舍不得离开。”
曹冲恍然大悟,这才想起来贺齐的封地就在自己驻扎的歙县,江东叫做新都郡,只是朝庭一直没有承认。如果孙权败了,贺齐当然不能再名正言顺的占有这么多地方,贺齐犹豫的大概就是这个事情,帮孙权吧,孙权估计是救不活了,再者这次因为他的不告而退,孙权差点被人逮住,仇也结深了,就算救活他,以后也没自己的好日子过。如果不救吧,孙权肯定是死路一条,他的封地也就彻底完蛋了。辛苦了多少年,这次算是彻底一无所有。
“那子山以为,当如何处理?”曹冲思考了片刻问道。
“贺公苗所思者利尔,只要将军舍得利,贺公苗的五千精兵,就是将军的先驱。”步骘微微躬了躬身子说道。
“有理。”庞统插了一句嘴:“子山和贺公苗相熟,将军不妨让子山去走一趟,如果事情能成,这先锋之功,就是他们二位的了。”
步骘心里半是兴奋,半是酸涩。他知道庞统这是不放心他,要让他和贺齐两个人打先锋,一来可以借机看他们的忠心,同时还可以消耗他们的实力。他去分贺齐的实力,贺齐抗拒的心理会轻一点,曹冲却是用贺齐的人马来奖赏他的功劳,不花他自己的一个钱,一个人,一举两得。他想了想,看了一眼曹冲,见他微笑着点头,只得低头施礼:“骘愿往。”
贺齐见到步骘之后,也很快明白了曹冲的意思,思考之后爽快的低了头。他如果不低头,南面是曹冲,北面是夏侯称等人,完全可能一举吞了他,而孙权倒有可能站在一旁看笑话。至于进山,笑话,荆山军和白虎军都是打山地战的专家,跟他们打山地战不是自找不痛快吗?
降了,当先锋去,说不定还能保住一些好处,反正没听说哪个跟着曹冲混的是穷鬼。
曹冲以贺齐为先锋,以步骘为副,亲率大军随后跟上,沿浙水直逼富春山下,双方打得很惨烈。贺齐和步骘要立功,朱然却痛恨这两人不仅投降了曹冲,还反过头来打旧主,一脑门子的火,死战不退,双方在山里来回搅杀了十来天,朱然终于还是抵挡不住了,不仅因为贺齐部的战斗力强,还因为贺齐取得了曹冲的信任,源源不断运来的粮草、军械大量供应,实力大增,越战越勇,朱然自然顶不住了,放弃了富春山,退往钱唐。
富春山之战,贺齐部损超过三千,朱然部损失五千余,超过半数,一时无力再战,只能困守钱唐。曹冲也觉得贺齐已经表达了足够的诚意,不再让他打头阵,让他到后面休息。
仲夏,曹冲到达钱唐,围而不攻,留下骑兵和铁甲军在城下对付朱然之后,命令黄忠向东进击。因为朱然已经把兵力集中到钱唐,山阴、余姚等地成了空城,黄忠等人不费吹灰之力,两个月之后凯旋,除钱唐城外,会稽郡全部失守。
曹冲在钱唐城下度过了最热的夏天,在派人进城劝降未果的情况下,先用这两个月做出来的霹雳车狂轰了一阵,把钱唐城打得面目全非,再被以铁甲军为首的悍卒轮番猛攻,被困了两个多月的朱然部只支撑了一天就破了城。朱然被黄忠阵斩,剩下的两千多残卒投降,曹冲损失三千多人。
曹冲留下黄忠陪着自己守城,其他的人在邓艾的指挥下向北攻击,过了钱唐是一片平原,憋了几个月的骑兵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大展神威,急速前进,九月初,邓艾拿下乌程,魏延、乐綝合力拿下由拳,两军齐头并进,沿太湖南岸逼近吴郡郡治吴县。与此同时,夏侯称、张辽等人突破了吕范的防线,拿下毗陵和无锡,赶到了吴县城北五十里,等待命令。
孙权见大势已去,无奈之下,再派出胡综到向赶到吴县城外准备最后一战的曹冲请降,这次他不提什么扬州牧了,我就当个吴郡太守行不行?
曹冲还没说话,孙尚香就冷笑了一声,指着胡综的鼻子说道:“亏他还想得出来,现在提这个要求是不是有些太离谱了?你回去告诉他,给他三天时间,自己把自己绑起来出来投降,要不然,我亲自杀进城去,剜了他那颗绿眼珠子。”
胡综被吓得掉头就走。曹冲看着乱气冲冲的孙尚香笑道:“你发这么大火干嘛?那可是你亲生兄长。”
“这么蠢的兄长,不要也罢。”孙尚香恼怒的说道:“当初要是聪明一点,何至于落到这个地步?我们家的人,都被他当人质送到你这儿了,还留着他干什么?与其让别人杀了他,不如让我亲手杀了他,免得难受。”
孙尚香说到做到,三天之后,亲自带着女卫杀上了城楼。江东军本来还奇怪,曹军中什么时候有个姓孙的将领,难道是孙绍,后来看到女卫才想起来当年江东赫赫有名的孙尚香。看到她怒气冲冲的拎着刀上了城楼,孙权的近卫部队傻了眼,砍又不敢砍,不砍吧只能被她砍,军心大乱,干脆扔下武器投降了。
于是吴县城头出现了奇怪的一幕,数千江东精锐跪了一地,看着孙尚香带着二十个女卫冲进了城,让随后跟上来保护孙尚香的典满目瞪口呆,连揉眼睛。
孙权看着全副武装的孙尚香,咧了咧嘴,却没笑出来。
“小妹……”他憋了半天,才憋出两个字。
孙尚香寒着脸,拎着刀绕着孙权转了两圈,那些亲卫本来想上来护卫孙权的,被孙尚香瞪了一眼,吓得脚步一滞。孙权挥了挥手,让他们退下去了。
“你怎么还没死?”孙尚香在孙权面前站定,双手扶着刀,用鼻孔看着孙权说道。
孙权苦笑了一声:“你这么恨我?一见我就要我死?”
“你不值得我恨。”孙尚香不屑的哼了一声:“大郎当年说,决机两阵之间你不如他,举贤任能各尽其心,他不如你,我怎么看着你哪一样都不如他呢?大郎能有赤心对太史慈,和周公瑾更是推心置腹,人倒好,有几个人才都被你推给别人了。亏你当初还信誓旦旦的说一定会振兴孙家,我当时真是傻,居然真信了你。”
旁边的是仪有些听不下去了,寒着脸上前说道:“小姐,你也是孙家的人,怎么能如此和主公说话,难道是想逼死亲兄吗?”
孙尚香斜着眼睛看了一眼是仪:“你就是那个听人一句话,连祖宗的姓都改了的?”
是仪一下子僵住了,满面通红的退了下去。
是仪原姓氏,后来郡相孔融说,氏是民无上,不好,应该改成姓是。这件事让很多人看不起来他,觉得他做得不当,不过他自从成了孙权的亲信之后,已经没有多少人提起这个问题,没想到孙尚香一见面就给他一个难堪。
“要死,他早死了,还要等我入城吗?”孙尚香没空理他,扭过头对孙权说道:“给你两条路,其一,到邺城或者许县去,以后安安稳稳过日子,我能保你一条命。另外一条路……”孙尚香将手里的刀一松,长刀当郎一声落在地上,清脆的声音绕耳不绝:“用这把刀自裁了吧,省得丢人现眼。”
“给你一刻钟的时间。”说完,孙尚香轻蔑的看了他一眼,大步退了出去。
江东军被孙尚香一路打过去,弃手投降,典满随即打开了城门,放大军入城。郝昭带着铁甲军护着曹冲进了太守府,立刻命人将太守府团团围住。曹冲在虎士的护卫下进了府,正看到怒气冲冲却双目含泪的孙尚香大步走来,他笑了笑,却没有说话,上前拉着她的手说道:“走,陪我转转,据说这里有当年要美人不要江山的大情圣夫差和大美人西施玩耍的地方,我早就想看看了,今天总算捞到机会了。我们也学学古人,携手而游。”
孙尚香胆怯的看了他一眼:“你不会说我自作主张吧?”
曹冲偏过头看了一眼她,笑道:“你应了他什么?超过乡侯,我可做不了主的。”
孙尚香松了口气把情况说了一遍,曹冲看了一眼她空荡荡的刀鞘笑道:“你也不怕逼死了他?”
“他才不会死呢。”孙尚香撇了撇嘴:“要是有这胆量,至于被你一步步逼到这个地步吗。”
两人边说边笑,牵着手在府里面转了一圈,看得那些被押在一起的俘虏暗叫稀奇。两人回正门的时候,郝昭已经安排好了外围的警卫,打开正门,请曹冲进去。
曹冲一边进门,一边笑道:“我那大舅哥呢?”
孙尚香冷笑了一声说道:“喏,不是在那儿吧。”
曹冲举头看去,孙权跪倒在阶前,双手高高的托着孙尚香让他自裁的那把刀,身后跪了一地的人,有男的,有女的,有老的,有少的,全都面色惊惶。
“罪臣孙权,拜见镇南将军大人。”
曹冲没有上前,看着面色很难看,却努力的挤出一丝笑容的孙权,脑海里却想起宋朝大词人辛弃疾的那首南乡子:“年少万兜鍪,坐断东南战未休。天下英雄谁敌手?曹刘,生子当如孙仲谋。”不知道老辛看到这样的孙权还能不能写出这么豪迈的词来,都是自己这只大蝴蝶惹的祸啊。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自己来了这里,以后会不会有宋朝还是一回事呢。国家不幸诗人幸,两者选一个,还是选择诗人不幸国家幸吧。
曹冲沉静了半晌,忽然抽出腰间重来没有见过血的刀,清如龙吟的出鞘声吓得孙权和孙尚香当时就变了脸色,孙权身后跪着的孙瑜差点跳起来,想要扑上前去护住孙权,却见曹冲用刀尖挑着孙权手中的长刀刀环,将长刀挑到孙尚香面前。孙尚香犹豫了一下,接过长刀入鞘。曹冲长叹了一声,转身就走,远远的留下一句话。
“收拾收拾,跟我走吧。”
孙权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脸色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