沟通,要将这条路从头至尾进行整修,贯通一气,得到这个消息之后,领益州刺史阎圃也匆匆赶到了襄阳,和荀彧协调开发通往天竺的商路问题,紧接着扬州也不甘示弱,赶来和荀彧协商,你们这边闲地不多了,那些大户这期土地租完估计也不可能再续租了,怎么样,我们豫章郡闲地多,到我们那边去开发吧,顺便,嘿嘿嘿,也帮我们修几条路。
荀彧牵一发而动全身,四州再加上司隶很快就形成了一个整体,荀彧名为荆州牧,实际上当起了大汉半个家——如果从赋税份额上来说,他是当了大半个家。他让人把工作量一排,不禁吓了一跳,光修这些路就要修个五年以上,全部目标完成,至少在十年以上,其中投下去的人力物力,更是惊人,要是换了从前荀彧想都不敢想,就算建成之后的利益再大,他也没这么多本钱去投啊,如今居然都可以实现了,到底是有钱好办事。钱是人的胆,你不叫,他要喊。荀彧真切的感受到了巨大的财富握在手中的痛快感觉,他决定把曹冲的那句话贯彻到底,会赚钱是商人的本事,会花钱,把钱花到该花的地方,才是官员的本事。
荆州的新一拨开发热潮开始起动的时候,许县也热闹起来。
皇后曹节在看了曹冲的新政草案之后,倒也没有太多反对,对她来说,只要曹家不篡逆,其他的都好商量。按照曹冲的要求,他向天子透了一点风,哪知道天子一听说曹家不仅不会交权,而且会永远的剥夺本属于皇帝的权利,他一下子火了,拂袖而去,皇后再想见他一面都难。曹节无奈,只得把结果告诉了曹冲,她本以为曹冲会大发雷霆,哪知道曹冲只是微微一笑,第二天就就把本来要回长安学院的周不疑他们拉到离皇宫不远的原先贾诩住的宅子里,摆起了擂台,曹植的印书坊迅速的将第一个议题通过驿站快速的传往各州各郡,邀请天下的才子学者前往论战。
第一个议题是,天有二日吗?
这个议题很敏感。日是君主的象征,让学者们议议天上是不是只有一个太阳,这在那些儒者的眼里,直接就是讨论曹家能不能和天子平起平坐的问题,这还了得?远处的学者还没到,许县先炸了锅,百官们吵成一团,不时的有人去和周不疑他们吵架,看他们那架势,恨不得拿把刀把周不疑为首的一帮曹冲派给杀了才好呢。可惜他们眼界没有周不疑广,口才也没有周不疑强,往往说不到两句就哑口无言,想动手,一来周不疑现在也是文武双修,膀大腰圆,他们那些人根本不是对手,二来曹冲安排执金吾孙权维持外围的秩序,还安排了十个凶猛的北军士卒站在一旁,谁想动手,先试试他们的拳脚。企图闹事的几个人被扔出去之后,反对派发现除了坐下来辩论之外没有别的办法,开始绞尽脑汁的找帮手。一个月之后,各地的学者开始到达许县,许县一下子有些人满为患的感觉,且不管别人乐不乐,那些租房子的先乐坏了。
许县热闹了,曹冲安静了,他要么在北军军营里操练人马,要么在家陪老王爷下棋,要么陪陪老妈搓麻将,陪陪老婆聊天,逗逗女儿、儿子,日子反而过得清闲起来。王肃他们几个每天晚上会来向他报告论战的进况,经过了开始几天的混乱之后,那些保皇派们不管愿意不愿意,都能老老实实的坐下来好好说话了。
转眼之间到了三月,随着时间的流逝,双方的力量都有所增长,一篇篇的文章涌来,把负责审稿的几个人忙得够呛,为了公正起见,曹植带着杨修等人也进入了审稿组,不论文章观点如何,只要文字通顺,观点明确,说理有力,都可以入选,每十天出一期总结,发往各郡各县,让那些不能来参加论战的官员、学者知道相关的情况。
这天曹冲从北军大营回来,刚进门就被曹操让人叫了去。曹操半倚在案旁,几个年轻人围着他坐着,王肃、周不疑都在,曹植、杨修也在,还有两个年轻人,丁仪和丁廙。
丁仪和丁廙是故司隶校尉丁冲的儿子。丁冲和曹操从小就是知交,兴平中,丁冲跟随天子在西京,对曹操迎献帝东归有很大的帮助。后来丁冲因为贪酒,醉死了,曹操曾想把女儿——就是嫁给夏侯楙的曹青——嫁给丁仪,当时曹操没见过丁仪,就问曹丕的意见,曹丕说丁仪瞎了一只眼,长得难看,不如嫁给夏侯楙。后来这件事被丁仪知道了,丁仪当然恨曹丕入骨。他们来了邺城之后,曹冲一直在外面打仗,也没机会遇上他们,他们倒是和同样文采过人的曹植好上了。这次曹植帮曹冲对付天子,他们也跟着一起帮忙。
曹操一见曹冲来了,便笑道:“仓舒,来来,大家等你有一阵子了。许县这两天热闹得很,你倒安稳,躲到北军去折腾那些将士了,今天有一件难事,非得来找你不可了。”
曹冲连忙笑着和众人打了招呼,特别和丁仪客气了两句。丁仪虽然长得没有曹丕说的那么难看,可是瞎了一只眼,总之有损观瞻,越是如此,他越是看重别人的态度,就是那种你敬他一尺,他敬你一丈,你笑他一声,他恨你一辈子的意思,曹冲对这方面还是很注意的。
“正礼,看你这么意气风发的,是不是又看到好文章了?”
丁仪连忙回礼,呵呵笑道:“将军说的哪里话,好文章迭出不穷。不过,今天还真看到一件意外的了。”
“哦,是吗?”曹冲一边落座一边笑道。
曹操哈哈一笑:“正礼,你就给他把事情情由说说看,看他如何处理。”
“喏,谨遵丞相之命。”丁仪咳嗽了一声,不急不缓的将事情由来说了一遍。
曹冲想从根本上摧毁那些儒家君权天授的理论,用的首先就是天文的工具。天文学不象后世纯粹是一门科学,在汉代,人对天的敬畏是后人无法想象的。人们认为,这一切都是天定的,对于吸收了道家、法家、阴阳、术数各门思想的儒家来说,天象更是他们学习的典范,天下的事情,都用天上的事情相关,地上的一切都要以天为模板。天子就是日,皇后就是月,天无二日,就是皇权天授的根基。这次曹冲提出的第一个命题就是:天有二日吗?结果把那些儒生惹恼了,引经据典一顿驳,但是经典也没有说天无二日,儒生们在陆绩等襄阳学院的易学大家提出的观测结果面前,溃不成军,最后扯啊扯的,扯到天圆地方来了。
魏讽提出了一个观点,你说天上好些星星是遥远的太阳,这个你没法证明说是,我们也没办法证明说不是,大家都只是推测。但是现在有一个办法可以分个高下,那就是你们不是说大地不是方的,是圆的吗,既然是圆的,那我们派一队人马,一直向东走,按你们的说法,一定能从大汉的西面再次出现,回到原处。什么时候这些人从大汉的西面出现了,我们就认可你们的大地是圆的,同时也认可你们所说的天上的星星有的也是太阳的说法。在此之前,请莫开尊口。
曹冲一听,拍案叫绝,谁说古人笨的,魏讽虽然是个反对派,可是这个点子却绝对有道理啊,后世辩难地球是不是圆的,不也是如此说的吗。
“这个魏子京够聪明。”曹冲笑道。
“聪明?”曹植苦笑了一声:“且不说这件事能不能实现,就算能实现了,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当年甘英去大秦,走了几年的路连大秦都没见着。我们想要实现这个验证,哪一年才能有个结果啊,且不说路途那么遥远,中间还有无数的艰难,他们能不能坚持到最后也是两说。”
众人点点头,都看着曹冲,他们也是觉得这个主意是对的,但是实现起来太难了,所以才来找曹冲商议。曹冲眨着眼睛想了想,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他笑道:“其实大地是个圆球的这个论题,早就有人论过,我忘了是张平子还是谁说的,月食就是因为太阳照向月球的光被大地挡住的,既然大地的影子是个球,那大地显然也是个球。”
杨修轻声笑了笑:“那个也是猜测,就连月食是大地的影子,也是猜测所得,他们并不认可。相对来说,魏子京这个想法,虽然荒谬,却也是个可行的办法。”
曹冲瞟了一眼杨修,没有说话,他在考虑其他可行的办法,绕地球一圈理论上可行,实际上操作难度太大,至少对目前的情况来说是不行的。杨修出身弘农杨家,建安十四年搞郗虑那次,他的父亲老杨彪就在后面推波助澜,差点搞死郗虑,这次因为九品官人法的事,他又在消极怠工。这家伙是个人才,不过这次可能用不上。
杨修感觉到了曹冲的不满,无趣的笑了笑,停住了话头。曹冲一手支着下巴,一手在案上轻轻的敲着,眼睛看着青黑色的屋顶。曹操看着他聚精会神思考的样子,脸上露出微笑,似乎对曹冲很有信心,而王肃、周不疑则有些紧张的看着他,如果这次不能辩胜,那后面就不用辩了。而这个办法显然又不是短期内能有结果的办法。
“有了。”曹冲笑了,他扫了一眼众人,站起身来,取过一支笔来,在一张大大的宣纸上先画了一条直线,一左一右画了两个点:“你们看,如果大地是平的,那么,两人相距不管有多远,到达目力所及的距离之后,就能看到对方,而且是全身。但是,如果大地是圆的,那么地面就不是一条直线,而是一条弧线……”
他说着,又在纸上划下一道弧线,同样画下两个短线:“如果是这样,当两个人相向而行的时候,他们互相看到的就不是全身,而是先看到头顶,再看到脖子,再看到身体。”
众人看着曹冲画出来的图,周不疑第一个露出了欣喜的神情,紧跟曹植等人也笑了,杨修赞了一声说道:“将军这个想法,比起绕大地一圈更加可行。不过,就算地球是圆的,你又到哪里去找这么平整的地方,而不会是因为大地本身有坡地呢?”
“有办法!”丁仪一下子跳了起来:“陆上有坡地起伏,海上呢?风平浪静的时候,水是平的。再者,将军,人太小了,看不清,可以改用海船,用海船上的帆!”
在座的没有笨蛋,都是智商比较高的人,一下子明白了曹冲的意思,同时也明白了丁仪提议用海船的理由,海船高大,又有高高的帆,比起人来更容易看得清楚,到了海面上就是有点波浪也没关系,再加上有望远镜帮忙,可以看得更清楚。
“高明!”杨修苦笑了一声,连连点头,接着提议道:“周大都督的水师就在广陵郡,双方派几个人去试验一下,来回一个月,就能得到结果。”
“正是。”曹植兴奋的站了起来,指着杨修说道:“我要去看,德祖,你也去,我们的观点正好相反,相信能代表双方的意见。这下子不用再在这里说空话了,咱们到海上去验证一下就行了。”
“愿意奉陪。”杨修拱手笑道。
众人找到了问题的解决办法,又说笑了一阵,各自散去。曹操留下了曹冲,指着丁仪的背影说道:“仓舒,子桓误了我,正礼有这样的头脑,哪怕两只眼睛都瞎了也无妨啊。子桓看人,但观其表,不知其里,比起你来又差了一筹。”
曹冲连忙谦虚的笑了笑。
“仓舒,子桓去了两个月了,粮草的事还没查出来。幸好荆州的粮草已经运过去了,要不然这次真被鲜卑人笑死。仓舒啊,北军操练得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起程啊?”
曹冲犹豫了一下:“父亲,北疆有那么多大军,还有前将军、左将军二位叔叔在,不用我去吧。”
“不行,你要去,就算不到北疆,也要去太原或者上党,不能让匈奴人钻了空子。”曹操无奈的闭上了眼睛:“你去吧,我要休息一会儿。”
“喏。”曹冲大惑不解的退了出来,不知道曹操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听着曹冲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曹操睁开了眼睛,静静的看着屋顶,轻轻的叹了一声:“朽木不可雕,这也怨不得我了,该来的总要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