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所有人,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经历着变数,而随着安音璇话音落下,肖权结束了对星云长达七年的控制。
这可能是令所有与会者都出乎意料的结果。
“为什么?”肖权看着安音璇问道。
他紧握着手机,骨节都泛了白,能明目张胆作出绑架行径的,只有一个人。周江临不光夺了周寒的权,为了让他众叛亲离,绑架了宸宸,都是为了让他和周寒分开,可他没办法在这样的场合说出口。
肖权却了然苦笑道:“为了周寒。”
在肖权的眼里,他最宝贵的那颗摇钱树最终选择了站在周寒一边。
面对误会,安音璇无暇顾及,他咬了下唇,未等董秘宣布散会便飞奔了出去。
白雁岚蹙眉沉思,心道这事一定有古怪。
董秘宣布道:“投票结果即日起生效,散会。”
肖权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地看着楚千云,股东们都陆续退场,过了今日,星云将不再是那个星云,策略会改变,员工会换血,一个时代也会过去。
陈郡山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白雁岚拉走了,空荡荡的大会议室最后只剩下两个人。
“你没想到最终栽在了自己人手里?”楚千云还是穿着那套改良唐装,往后一靠,双手交叠在胸前,说道:“什么感觉?有没有一点理解我?”
肖权把眼镜摘下来捏了捏眉心,说道:“没有,我对得起星云,所以我只是失去了工作,却没有失去自由。”
楚千云抿着嘴点点头,道:“对,这一点你比我强,你还保有我刚认识你时那股子劲儿。你想赚钱,却又不仅仅想赚钱,你的梦想还没有破灭。”
“破灭了。”肖权深呼了一口气,说道:“就在今天。”
楚千云倒是没有赢了的喜悦,说道:“今天的确是个特别的日子,这个结果证明你也有看错人的时候。”
“我不意外。”肖权释怀道:“音璇他永远会选择对他有利的条件,所以你能不能别再动他,还有雁岚和郡山。”
楚千云略有愧疚地说道:“郡山的事我确实没有考虑周全,我要的只是舆论导向,不是要他真的受伤,但那帮人的做事方式太黑太极端,只要他还想继续在星云,我会尽全力补偿他。”
肖权不信楚千云,只信利益,说道:“我希望你说到做到,毕竟大环境那么恶劣,星云依旧不倒,多亏了他撑着。”
两人上一次面对面谈话还是看守所里,时间的确会过得很快,如今再见,依旧熟悉。
“你还记得星云创立初期在城南区租的那个小矮楼吗?”楚千云回忆道:“我在狱里的时候,夜晚躺在床上,眼前总能想起那栋红色砖墙的两层小房。那时公司只有十二个人,你从一个做推广的机构跳槽过来,是什么来的?”
“赢力推广,专门在超市做促销的。”肖权还清楚地记得大学毕业之后的第一份工作。
“对,就是这个。”楚千云点头道:“我问你为什么来这,你对一个新的行业完全不了解,我凭什么雇佣你,因为那时候星云真的没有多余的钱来养闲人。你说你会卖东西,艺人归根结底也是商品,只要是商品,你都能卖出去,这就是你的本事。”
肖权解开了三件套西装的扣子,又松了松领带,随意了很多,往椅背上一靠,说道:“我确实在两个月之内签了一个代言。”
“对,扑克牌的代言。”楚千云笑道:“为了这套牌,那小伙子拍了十五张照片印在上面,代言费才八万块。那孩子现在还在圈里吗?”
“早不是孩子了,现在在视频网站当高管,您没进去的时候还来挖过我。”肖权不以为然地说道:“八万块够你的租金不说,还够发一个月工资了。”
“还够我给你买了一身三件套西装,当时觉得那衣服真够贵的,所以八万一分钱没剩下。”楚千云说道。
肖权就是从那时开始只穿三件套的,外形稳重气质沉稳,也增加了他的可信度,这成为了他的战袍,谈判、签单、赚钱,到现在在衣帽间一件件高定的最深处,还能看见那套深灰色的廉价三件套。
他吐槽道:“用一套西装骗我给你干了那么多年,你真是生意人。”
“值了,值了。”楚千云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擦掉说道:
“我今年在里面体检的时候,检出了淋巴癌三期。”
话锋急转,肖权蹙眉,不知该作何反应。
楚千云整理了一下唐装的袖口,说道:“我打算做几期化疗,但淋巴癌扩散很快,大夫说我可能还有一年半载的时间。”
这消息突如其来,飘进耳中是那样地不真实。
肖权站起身,索性把领带扯了下来扔在桌上,开口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不自在地踱步到落地窗前。
又是一年盛夏时节,产业园里的绿地已经全部改成了停车场,只有隔离带上几颗杨树还屹立不倒,以前空置的写字楼全部租给了网络公司,来得快去得也快。
只有星云还坚挺在这里,在行业中苦苦挣扎出一块容身之地。
他转过身,看着楚千云单薄的身影,问道:
“嫂子知道吗?”
“不知道,我没有告诉任何人,除了你。”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要告诉他,让他狠不下心来憎恨。
楚千云轻松道:“我对星云没有执念,星云如何我无心也无力承担了,无非是给我那两个孩子留点股权,若是能安分些,能保证一生衣食无忧。按理说我应该对你恨之入骨,可我想开了,我死前,就想看看你吃瘪的样子,你说人是不是很有意思?”
“星云对你来说,真的无所谓吗?我们是会被写在乐坛历史上的人,参与见证了太多传奇,总会有人铭记。”这便是肖权的职业自豪感,他爱这份工作。
“像我说的,你的梦想还没有破灭。”楚千云起身走向门前,笑了笑说道:“多亏你还帮我保留着办公室,作为答谢,你那间我也不会动的。”
说完他走出了大会议室,肖权站在窗前久久不愿离去,眼前的老杨树是燕城最平常不过的绿化方式,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曾改变,平淡无奇,但他还能看到,已是幸事。
安音璇焦躁地打着周寒的电话,一遍又一遍却全部显示关机,只有一个可能,周寒比他更早意识到周江临带走了宸宸,已经追了过去。
等去了那个地方就有答案了,正是周寒在四九城的家。
从城东区拐上环路,晚高峰依旧堵成了停车场,他心急如焚。他一共见过周江临两次,一次是在帝都医院的急诊室里,随身保镖扭断了他一只胳膊;另一次是在大房子的客厅里,差点儿把他下巴掐脱臼了。
都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他对这个民族企业家有着强烈的抵触情绪。
周江临找他无外乎是让他跟周寒分开,周寒会像上次那样,为了保护他再消失两三年么?不这样周江临又会怎么对待宸宸?他想都不敢想。
终于开进了四九城,环路和中央大街上车流人流反而没那么多了。这里没有一个地方能停车,但他顾不得许多,随便把车停在了周家紧闭的大门前。
从车里跑出来,疯狂地按着门铃,没过一会儿厚重的铜门打开,老管家慢条斯理地请他进去。
“安先生……”
没等老管家说完,他就侧身跑向了花园,现在没耐心寒暄。
可还没进玄关就被几个守在屋门口的保镖围住了,他向后退了几步,回头看见老管家已经把大门关严,心道不好。
“我要见周江临。”他慢慢地往旁边移动,保安队长绷着脸说道:
“安先生请跟我来。”
“你是带我去见周江临么?”他声音有些抖。
那高壮的队长没有回答,显然是懒得再跟他废话,他拔腿就往回跑,却被从后面拦腰抱了起来。
“周江临如果不想见我,抓我干什么?!”
他使劲挣扎,可对方仅凭一只手臂就能让他无法动弹。情急之下他下嘴使劲一咬,那保安队长“啧”了一声甩开他。
只觉得胳膊一疼,擦破了皮,他见机爬起来,想到门禁那里去按开关,只要能跑出去,这是市中心,量他们也不敢当街抓人,何况他的脸是个路人都认识。
可想得是不错,几个保镖又怎么可能让他轻易逃走,七手八脚就把他按在了地上,他一脚蹬出去奋力向前爬,拿起地上的一块景观石头砸向一个保镖的头,瞬间就见了血。
安音璇用力挣开几只手,却因惯性扑在了装饰用的池子里。水虽不深,但他脸先进去就呛了水,咳嗽几下撑着地站起来,浑身湿透。
保镖们见状踩着水冲进来,瞬间就把他制服了,队长拿了一条绳子,把他两手压在背后,任凭怎样挣扎飞溅起许多水花,就这么在水里从头到脚把他捆了个结实。
捆完朝旁边两个人使了个眼色,其中一个抓着他的头发把他拎起来,又扛在了肩上,他冲老管家大叫:
“陈叔!你见过宸宸吗?你们抓我可以,但至少让我知道宸宸没事!”
另一个保镖嫌他吵,揪着他的衬衫领口一扯,上衣就破得不像样子,撕下一块布料不由分说塞进了他嘴里。
“唔!”安音璇奋力挣脱,可全身被捆得紧紧的,没留任何余地,老管家见他可怜,大声道:
“宸宸没事!”
队长回看了一眼,低沉说道:“陈叔,把门锁好。”
进了玄关,穿过了狭长的走廊,安音璇记得这是餐厅的方向,又走了没多久,到了厨房旁边的一个储物间,拉开了一扇门,只见一个下沉的台阶,他们便走了下去。
这是贮藏红酒的地下室,大概七八平米的样子,保镖放下安音璇,拖行几步,把他双手抬高,将绳子系在了上方的管道上。
保安队长蹲下来,问道:“能不能别再大嚷大叫了?”
他点点头,保安队长拿下了他嘴里的烂布条,谁知他下一秒就冲着没关上的门喊道:“周寒!周………唔!”
保安队长毫不怜香惜玉地抽了他一巴掌,他顿时眼前一黑,耳朵都开始嗡鸣,紧接着又被塞上了嘴。
他被不少人抽过耳刮子,光白雁岚就两回,但他现在觉得以前那些简直就是挠痒,毫无杀伤力。
保安队长掐住他的下巴说道:“周先生最讨厌出尔反尔的人,幸亏你犯这种错误是在我面前,若是在他面前,就不知道要受什么苦了。”
他嘴巴被塞得很满,还伴随着血腥味,特别想吐。
保安队长再度跟他确定:“你想一直这样吗?”
他生理性的泪水流了下来,摇摇头。
“好,这次乖一点,还请你说到做到。”保安队长虽然下手狠辣,但语气却没什么起伏,确认道:“能保持安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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