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又怎么可能再杀回来,为你们报仇血恨?!你们说,一个在战场上抛弃了所有兄弟,当了逃兵的懦夫,还能再做什么,还有资格去做什么?!”
环视全场,雷震在这个生命悬于一线,再也没有任何保留,当真是将一个人的本姓,将一个人的品质,淋漓尽致的彻底展现的时候,雷震彻底爆发了,“生当为人杰,死亦为鬼雄,今当思项羽,至死不肯过江东!项羽在一两千年前,都能做到的事情,我雷震为什么就做不到?不就是死吗,不就是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吗?要活,我们一起活,要活,就他妈的一起去死吧!”
听着雷震声嘶力竭的狂吼,所有人都惊呆了,但是在轻轻的抽气中,在彼此对视中,他们的眼睛却亮了。
“好一句今当思项羽,至死不肯过江东!”
被敌人一挺轻机枪压制得连头都抬不起来的鬼才,躲在一块石头后面,放声叫道:“师父,我错了!”
“好,那么我们五九八团特务排,我们暂编第五师的所有兄弟,就一起光荣战死,来见证我们保家卫国的誓言吧!”
罗三炮也放声狂喝道:“雷震,这辈子能跟着你这样一位大哥走上一遭,我他妈的不枉了!”
“我也是!”
架着重机枪,对着敌人就是一阵疯狂扫射的兔子,一边更换子弹链,一边伸直了脖子,放声叫道:“雷震大哥,是你教会了我如何去做一个男人,是你让我学会了去用自己的行动寻找到从来没有体验过的勇气,就凭这一点,我兔子的命,早就是你的了!”
“你还是兔子吗?在这个世界上,有你这么猛,这么悍,这么疯,一个人就打得一百多号敌人连头都不敢抬的兔子吗?”雷震瞪起了眼睛,放声喝道:“如果说原来的你是兔子,那么你现在就是战龙,是疯虎!我真替你他妈的可惜,你要是生在用冷兵器决战的古代,你小子八成就是一个冲锋陷阵所向无敌的猛将,说不定翻开历史书,我们都能在上面找到你的大名!”
“生在这个时候就挺好,就算能生在古代,如果遇不到大哥,我还是一只胆子比老鼠还小的兔子!雷震大哥,如果真的有来生,你一定要带上我啊,我这辈子胆小了那么久,被人轻视了那么久,我也再也不想尝到那种滋味了!”
听着兔子的吼叫,雷震环视全场,在这个时候,特务排剩下的兄弟,所有人都望着他,所有人都用热切的眼神望着他。雷震双手一挥,仿佛就是要用这个动作,把在场所有人都抱进自己的怀里。明明已经兵凶战危,明明已经全军覆没在即,但是那种满足感,那种幸福感,却让雷震快乐得只想放声欢叫。他带着这批兄弟,已经成功掩护了几万远征军兄弟,和戴安澜师长成功撤退,无论他们今天是不是要战死沙场,他们已经活过,爱过,恨过,疯过,狂过,他们生得顶天立地,战得轰轰烈烈,最后还能结成这种虽然没有血源的关系,却比鲜血更亲密的联系。大丈夫生于乱世,能活成这样,能拼成这样,能得到这样一批生死与共的兄弟,他雷震,他们在场的每一个兄弟,真的可以无悔此生了!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一道灰黑色的身影,带着迅雷不及掩耳的惊人高速,狠狠向雷震撞过来,当雷下意识的张开自己的双臂,把这条穿过了千军万马,躲过了一波波流弹,就是依靠气味,依靠对他的执着,终于找到他的家伙狠狠抱进怀里的时候,雷震猛然瞪大了双眼:“儿子,你怎么来了?”
儿子抬起了自己的前爪,在他的前爪内侧,赫然有一封信,一封留在山上,带领所有伤员,躲在丛林山谷中的江东孙尚香,写给雷震的亲笔信。
“雷震大哥,你知道在历史上,真正的孙尚香,曾经做过什么吗?她是一个奇女子,她敢爱敢恨,当她喜欢上刘备,愿意和这个男人终身相守的时候,为了保护这个男人,她可以披坚持锐,让所有想加害刘备的人,不敢靠近五步。当她终于发现,刘备和她的结合,只是政治的产物时,她可以斩利剑斩情丝,纵然面对张飞赵云这样的绝世猛将,也昂然不惧,最终还是返回了江东老家!”
就着战场上忽明忽暗的火光,在一片弹雨如梭中,雷震一目十行的读完了上面的话,而在这个时候,雷震的脸色已经大变。因为他在这封信里,读到了孙尚香虽然没有言明,却对他再无保留的感情,更读到了……比他们这批特务排官兵更浓,更旺,更狂的斗志与杀意!
一个率领伤员,躲在山谷里,等待雨过天晴,等待敌人撤走后,再从容撤退的人,又怎么可能拥有如此强烈的斗志与杀气?一个拥有如此强烈斗志与杀气,为了自己所爱,可以粉身碎骨的女人,又怎么可能像世俗的女人那样,乖乖的,傻傻的,懦弱的躲在山谷里,亲眼看着自己喜欢的男人去拼死作战,去身陷绝境,去战死沙场?!
“不……!”
在冥冥中,在依然中,在略略的恍惚中,站在山坡上迎风而立的孙尚香,仿佛听到了雷震的狂呼。就在这个时候,急劲的山风吹来,吹落了她头顶的军帽,吹得她全身衣襟飞扬,当丝丝缕缕的月光,透过那厚重的云层,把一片皎洁,一片银白,轻柔的挥洒在她的身上,照亮了她那双发亮的眼睛,照亮了她精致得无懈可击的脸庞,照亮了她的斗志时,孙尚香在这个时候看起来,真的美极了。
美得灿烂,美得凄艳更不可方物!
“现在雷震大哥,应该已经和他的儿子会合,看到了我写给他的信吧?”
在心中喃喃自语着,江东孙尚香突然问道:“你们真的不后悔?”
“正所谓人以国士待我,我以国士回之。师座不惜亲率部队突袭敌营,为我待创造生存良机,眼见师座和部下即将全军覆没,我等又岂能真的坐视旁观?”
听着如此咬文嚼字,却当真扬起了无怨无悔的回答,孙尚香笑了,她伸手指着山坡下已经打成一团,到处都是枪声,到处都在交战的敌人军营,放声喝道:“进攻!”
当孙尚香一声令下,当疯狂而压抑的怒嗥漫山遍野响起,那些被送到山谷里,只要还能奔跑,还能行动,还能开枪的重伤员,拎着他们平均每个人不到五发子弹的武器,以飞蛾扑火,再无一丝生机的悲壮,扑向了五十五师团军营。
在竹内宽师团长亲自坐镇下,已经渐渐恢复平静的五十五师团,面对如此意外的进攻,他们的前营再一次不可避免的陷入了混乱。
“孙尚香,你这个笨蛋,你这个蠢猪……你你你……”
内心最多的感动,是快乐,还是一种从未体验过的甜与蜜?雷震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在这个时候,还能做,最想做的是什么!当着所有人的面,雷震这个身边特务排兄弟和部下,只剩下十几个的上尉师长,指着山坡猛然发出了一声狂呼:“一路集中所有还活着的兄弟,前后夹击,跟我打回去!”
面对这种意外,就连竹内宽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但是很快又舒展了,身为一位身经百战的名将,他当然听得出来,山坡上再一次出现的敌人,无论是数量还是实战能力,绝对有限,就算他们加入战场,也不会改变什么。
就在这个要命的时候,就在雷震率领特务排调头向回猛冲的时候,在五十五师团已经停止的凄厉警报声,突然再一次扬起。就是在黑暗的夜幕隐藏下,一架军用运输机就像是一只终于看到猎物的秃鹰,刺破厚厚的云层,狠狠扑向了竹内宽因为大局已定,已经亮起军旗打出灯光,来稳定军心的师团指挥部。
“我们会想尽一切办法支援你们!”
何应钦曾经这样对雷震承诺过,就连蒋介石也这样对雷震承诺过,但是面对已经失陷的缅甸,鞭长莫及之下,又要考虑投入部队可能带来的风险,最终他们都没有兑现。但就是在这种时候,就是在这种看似绝不可能,雷震他们和敌人拼得更狠,打得最凶的时候,一架经过改装,可以加载更多航空燃料,机舱里放满了各种通过民间渠道买到的物资的军用运输机,已经穿越漫长的国境线,冒着被曰本空军截击的危险,在没有任何战斗机护航的情况下,出现在雷震他们的头顶。
就是因为占据了绝对制空权,又因为这里是大山运送装备实在不方便,竹内宽指挥的五十五师团军营里,竟然连一挺高射机枪也没有,而这样一架行动绝对称不上敏捷的轰炸机机,就这样直扑到了竹内宽师团指挥部的头顶。
“哒哒哒……”
军用运输机上加装的两门十二点七毫米口径机关炮开始轰响,藉着从空中飞掠而过的惊人高速,机关炮打在地面上炸出来的两排弹痕,就像是两柄雷神之剑,带着绝对意外的突袭,狠狠斩向了竹内宽和他的师团指挥官。
自以为重兵环绕已经够安全的曰本军官们,自以为胜券在握,已经在心里计划着向军部报功的军官们,自以为天空就是他们的领域,再也不会遭到空中攻击的曰本军官们,面对仅仅是一架军用运输机机的进攻,面对那两排急斩而过的弹雨,他们的瞳孔在瞬间放大,当十二点七毫米口径的机关炮炮弹,狠狠从他们中间划过,打成一片灿烂,炸出一片血雨时,那枝面架在旗杆上,在探照灯的照映下迎风飘扬的膏药旗,在吱里哇啦的尖叫,在不甘的叹息声中,轰然倒塌。
面对这样绝对意外的一幕,看着那在探照灯的照射下,整个五十五师团军营都可以清楚看到的军旗轰然倒塌,雷震嘶声叫道:“干得漂亮!我不管你是谁,谢谢你,我雷震谢谢你了!”
那架军用运输机显然要做的并不仅仅是这一点,雷震真的不知道,那位不知名的驾驶员究竟是凭什么,能在高速飞行的运输机上,判断出敌我形势,当运输机再次从空中掠过的时候,一箱箱数量有限,却绝对称得上及时雨的弹药、食品和药品,在降落伞的帮助下,冉冉飘向了孙尚香他们正在向敌人发起猛攻的山坡后方。
虽然只有一架,虽然空投的物资相对少得可怜,虽然来得太晚了一点,但是他们毕竟来了!
天知道在这个时候,有多少挺班用轻机枪,在对这架运输机不断扫射,在黑暗的天幕中,一道道暗红色的弹痕,从地面上飞腾而起,带着犹如孔雀开屏的灿烂狠狠撞向了那架实在太过张扬,实太在过招摇的军用运输机。
那架在没有地面坐标指引的情况下,为了能精确空投,而飞得实在太低的运输机,两翼的发动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被子弹打中,燃起了一片火焰。
“坏了!”
就是在罗三炮的急呼声中,那架终于空投完所有物资,却再也无法飞回祖国的军用运输机,竟然顶着如梭弹雨,以悍不畏死的姿态,重新扑向了五十五师团军营。只要看看那种疯狂的冲击气势,只要看看它的飞行方向,稍有点军事常识的人,在这个时候,都会目瞪口呆,都会瞠目结舌,都会哑口无言。因为这架军用运输机里那位胆大包天的驾驶员,那位疯狂得到了某种登峰造极境界的驾驶员,竟然要用一架连十二点七毫米口径机关炮炮弹都打完的军用运输机,直接去撞击竹内宽的师团指挥部!
“师团长,这里危险!”眼看着那架两侧机翼都在燃烧,却依然顽强的冲撞过来的军用运输机越飞越近,终于有人忍不住对竹内宽放声叫道:“请您立刻撤离!”
“住嘴!”
竹内宽在这个时候手拄战刀,脸色当真是阴沉如水,面对部下的劝告,看着那面因为旗杆被打断,而倒落在自己脚边的军旗,竹内宽放声喝道:“两阵对决,帅为军魂!你们身为帝[***]官,当为军人之表率,面对一点危险就如此惊惶失措,就师团指挥部后移,只会让我们部队更加混乱!”
扭头看着瞠目结舌,已经呆了,傻了的一名军官,竹内宽厉声喝道:“去告诉军乐官,战鼓不要停,给我继续打,使劲敲!我倒要看看,那架运输机能不能顶着我们五十五师团上百挺轻机枪的扫射,冲到我竹内宽的面前!”
虽然乱成了一团,但是不知道有多少曰本低级军官,对着那架在空中不断燃烧,彻底将自己暴露在敌人机枪火力网下的军用运输机,下达了射击的命令,越来越多的轻机枪,开始对着空中扫射。就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那架被打得千疮百孔的运输机,右侧机翼猛然炸起一团火焰,在曰本军队的欢呼声中,半截翅膀随着爆炸,带着火焰一路翻滚的飘飞而下。
而终于失去平衡的军用运输机,也一头栽向了地面。
在这个时候,保有雷震的儿子,用它比人类在夜晚更敏锐的双眼,才能清楚的看到,一个身影从运输机上跳下来,却一直沉默着,直到他(她?)的身体一路飞坠,距离地面已经不足五十米时,才猛然拉开了伞绳。
“哒哒哒……”
随着一朵洁白的伞花在距离地面三十多米的位置上扬起,那名驾驶员手中的两挺冲锋枪同时开始扫射。面对如此意外的天外来客,下意识抬起头,就连受惊过度的嘴巴都没来得及合起来,两枝冲锋枪射出来的弹雨,就劈头盖脸的砸到了他们的头上。
当两枝冲锋枪射完了弹匣里所有子弹,而一些刚才还举枪对空中射击的机枪手,已经调转枪口,准备把这名如此胆大包天的驾驶员,在空中当场击毙的时候,那名驾驶员再次做了一件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的事情。他(她)竟然拔出格斗军刀,在自己距离地面还有十来米的时候,就一刀斩断了伞绳。
“我艹,那个驾驶员究竟是何方神圣?”眼睁睁的看着这就在眼前不方的位置上发生的一幕,就连罗三炮这样的人物,都得伸起大拇指,发出了一声诚心诚意的叹:“真他妈的牛!”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