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以及世人言论种种,以及那不远的明日,不近的将来……可问之事甚多,但林宽仍旧是摇头。
孟氏仙府之主,世代得.开.天.目不假;但那天机可窥,却不可轻易道说;孟家道法,敬畏天数自然,孟兰因身为府主,有责在身,绝不该与寻常世人甚至林宽说那不该说的事,折损修为。
而他林宽,也从来不是那种只为自己不顾他人的人,才能得孟兰因青眼相待,绝不会让孟兰因为难。
得林宽一笑摇头,孟兰因却又问他:“林宽,你还记得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说过什么?如今的你,觉得愧对天下人吗?”
林宽便回想他那少年时,来晋临升山,与孟兰因第一次相见。
孟兰因早得那仙体半成,濯如春柳,何其轩轩韶举?何等光映照人?他居那上位,淡然问林宽及同修众人,心中所求道法为何;而林宽素有大志,便对孟兰因言道,想仗我那手中之剑,护天下河清海晏。
面前的孟兰因,如今形容与当年一样;而他林宽,却已经变了。现在他听了孟兰因的问话,苦笑着沉吟半晌,最终坚定地摇了摇头。
无论如何,他林宽自是问心无愧……可想到在家中死去的小姑娘,以及她那莫名丧命的亲娘,还有那死在他面前的先生,那心内似又有声音在问,真的吗?
孟兰因见他神情,便道:“林宽,人太过聪明灵透,有时候并非是什么好事。”
慧极必伤,过洁难容。这八个字,用来形容他面前这麒麟儿,可谓刚刚好。
于这浊世,托生为人,自该少妄想十分清白;这些话,孟兰因想了又想,终究是没说出口;即便说了,以他对林宽的了解,也觉无用。
又听林宽问:“先生,您有罔执吗?”
他道:“当然。”
孟兰因说的斩钉截铁,并无犹疑。林宽留心看他模样,实在看不出来什么,便感慨道:“我真是愚钝,半点看不出来。”
孟兰因道:“刚说过你,你还是不解……也许不是你林宽愚钝看不出来,而是我孟兰因太假,所以你不能分辨。”
又道:“世事难料,人心难测,正所谓画肉画皮难画骨,观眼观鼻未观心。”
这番话,林宽听了,先点了点头,又问他:“孟先生,我一直想问,为什么您答应我让我送我家六郎来升山,却偏要我每一次都自己送他来呢?”
一时间,孟兰因没有答话。
林宽以为他不会回答了,谁知孟兰因竟道:“如果我说,是我懒得出门去,又想亲眼看看你是否安好……你觉得如何?”
修这仙道,孟兰因早就已经度过那念止之境,正是心无波澜,可他如今偏这样的说话,那言语中看重自己的情谊,令林宽面上都有惊讶之色。
孟兰因自己说完,见林宽这般模样,竟然笑了。
他道:“我说笑罢了。林宽,你去吧……不管去往何方,不管结识何人,自己一路小心保重;只要你想,尽可活得自在开心一些。”
又道:“明年我还在这里,等你再来。”
林宽听了,起身致谢告退。
但他走出数步,又禁不住回头;却见那杏花树下,小亭之中,已无孟兰因,也无棋局,徒有风吹枝动,吹落一片粉白花雪,一切像是他得见的幻影,不似真实。
林宽作长叹,自回身出了孟府,下山而去。
却说那林信与林惠,也如林宽所料,由芳苓等人护送,前往晋临,如今已至山下。林信自己先扶着芳苓的手下了车,却将自己的手递与林惠,林惠就笑了,扶着他的手下了车去。
正要跟芳苓说让她尽可放心回去,林信却见另一辆马车行来,那车华丽,下车来的人,也正是陆琮。
可陆琮面上,竟是一脸的不乐;大概是他的一个师弟,错手把他的包袱掉在了地上,慌忙去捡,陆琮抬脚便踹在他脸上,抢过他手里的包袱,又叫送他的这些人都快滚,那脸色更加不好看了。
林信便叫他:“陆琮!”
陆琮也看了林信,走过去,勉强笑了一笑。林信勾着他的肩笑道:“怎么了?”又示意他看林惠:“喏,我妹妹,阿惠。”
于是陆琮便知这面前的漂亮姑娘,正是林信念叨过的幺妹林惠。每回说起她来,林信那面上有些恼色,但言语中疼爱之意却也不少。
他陆琮也是那大家出生的公子,知道礼数如何,便先对林惠行礼;可林惠看他一眼,竟不还礼。
陆琮心内十分疑惑。他曾听林信说林惠温柔和美,如今看她,确也是淡眉秋水,娉婷秀雅,那旁边的芳苓为她披上一件大红的斗篷,更衬得她肌容胜雪,明眸佳人;可林惠看他的眼神却古怪,有些自矜高傲之色,似是不将他放在眼内。
陆琮心内觉奇,还觉更不高兴了。
林信却还在问他:“你怎么回事?脸上副这鬼样子?”
要问他陆琮为何如此不快……这第一嘛,是他之前已经说过不想再来,却被家里父母逼着又来升山,但这事他也不想和林信说;而另一件么,正要道说,结果还没开口,已经看到另一辆车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