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雪诚微微抬头喘息,惨白的灯光倒映在他眼里,映得瞳孔幽森泠然:「你们当初没有找到齐笙的尸体?」
「现场有齐笙的血,也找到了一部分组织,」苏仰苦笑一下,「所以从来没有人怀疑过齐笙的死。」
「……这么多年来,笑面真的能做到滴水不漏吗?」孟雪诚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完美无瑕的犯罪,更何况笑面每次的动静都那么大,只要他是活人,就不可能把自己的痕迹抹得干干净净。
「当然不可能,只是有很多人在暗地里协助他……」苏仰没有继续往下说,毕竟大堂里人来人往,谁能知道在你身边经过的到底是什么人。
霞色染红了云层,像是被火舌缠上却无法脱身的白纸,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一点一点被吞进晦暗的风夜中。苏仰一直觉得和回忆相处是最难的苦事,因为无论你往前走多久,无论有多少新日子,从前还是那个从前,时间风干不了它的存在。耿耿于怀的不止是那些旧人,还有一个水落石出的真相。
孟雪诚自觉转了个话题,问:「文叶呢?」
「回家了。」
「你呢?想回家还是想回市局?」
苏仰看他,就在这沉默的刹那间,他有种脱口而出的冲动,想告诉孟雪诚,他想回家。可惜苏仰的犹豫短暂而隐秘,孟雪诚没有发现,他往前走了两步,便听见苏仰在身后说:「回市局吧。」
孟雪诚的手机疯狂震动起来,他点开消息栏,把十几条未读消息扫了一遍,然后将手机递给苏仰:「你现在想回也回不了,他们在进行消毒和大扫除,让我们明天再回去。」
苏仰想了想:「那去接莎莉吧,她快放学了。」
孟雪诚答应下来:「行,上车吧。」
路上,苏仰给媚姨打了个电话,说他亲自去接莎莉放学,让她在家休息一阵。媚姨听他这么说,连忙点头答应,就当是给莎莉一个惊喜。
挂了电话,苏仰愣愣地盯着前方的马路出神。
——「笑笑,过来,快叫哥哥姐姐。」
苏若蓝弯腰,摸了摸齐笑柔软的头发:「你就是笑笑啊,喜欢吃巧克力吗?」她从口袋里拿出两粒被彩色锡纸包裹着的巧克力糖,放在齐笑小小的掌心上,「姐姐请你吃。」
齐笑顶着一个锅盖头,讷讷地说了声「谢谢。」
苏若蓝笑眯眯站直,右手不动声色地绕到苏仰背后,轻轻捏了他一下,侧过头小声道:「你跟笑笑说说话啊!」
苏仰略茫然:「……我要跟她说什么?」
「你看好了。」苏若蓝往前走了一步,半蹲,平视着正在笨拙地掰着锡纸的齐笑。她摊开右手,掌心向上,轻声问:「把巧克力给姐姐,我给你变个魔术好不好?」
齐笑抬起乌亮的眼眸,乖乖地把巧克力交到苏若蓝手里。
苏若蓝把巧克力捂在掌心里,手指动了动,接着说:「来,往这里吹气。」
齐笑闻言照做,鼓着小脸对着苏若蓝的右手吹了口气。
「登登!」苏若蓝松开手掌,两粒巧克力已经被剥了出来,「给。」
齐笙偷偷凑到苏仰身边,心花怒放地说:「你看,笑笑很喜欢若蓝。」
苏仰:「……」
「笑笑,过来,叫他一声哥哥。」齐笙指了指身边的苏仰。
齐笑把巧克力咽下去,有些拘谨地叫他:「哥哥。」
苏仰含糊地醒来,只见莎莉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后座,她抱着自己的书包,又叫了一声:「哥哥?」
苏仰撑直上半身,转头问她:「怎么了?」
莎莉骨碌碌地看着他的眼睛,又看了看他的口罩:「病好了吗?」
「嗯,没事了。」
他们把莎莉送到媚姨家,媚姨见他们两人带着口罩,不由吓了一跳:「你们生病了?」
「没有,刚从医院过来,怕不干净。」苏仰把莎莉的书包交给媚姨,「我们就不进来了,之后有空我会再把莎莉接回去。」
「嗨,没事没事。」
媚姨原本还想留他们吃饭,但苏仰态度强硬,一再拒绝,媚姨也没有多劝,只叮嘱他们要多注意身体。
……
三天后,医院给孟雪诚打了电话,医生近乎咆哮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噬菌体裂解、荚膜染色、荚膜抗原跟保护性抗原的直接荧光抗体检测全都做了,确认感染——」
孟雪诚:「什么感染?」
「炭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