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群施暴者在面对无法反抗的弱者时,变得更加凶狠残暴,只要有一个借口,他们就可以将自己的所有恶性,发泄在他人身上。
这名叫“梅贵”的男生,因为行为举止的女性化,便成为了他们有借口施暴的对象。
梅贵紧闭着双眼,却止不住泪水汹涌,同学称他为“娘娘腔”,对他拳脚相向,从高一开学到现在,已经有一年的时间了。最开始,他试图向老师求助,但他所在的这座省城重点中学,汇聚了不少当地的富家子弟,欺负他的这群男生,正好就是连老师都不敢得罪的大少爷们,像他这种靠优异的成绩从偏远山区考来的贫困学生,老师除了心疼惋惜,也没有办法能够真正帮助到他——他只有忍耐。
他父母早亡,靠着村长一家的资助、凭着自己的努力学习,终于走出了大山,就算在学校里痛苦不堪,他也不能退学,他还要考大学、要出人头地,这是他人生唯一的出路,他不能因为这点挫折就放弃。
“住手!你们在干什么!”一道愤怒的吼声传入了梅贵的耳朵,紧接着,施加在他身上的拳脚停了下来。
“商明修怎么找到这里的?快走快走,上次被他揍了一顿,现在还疼呢。”几个男生明显惧怕着名为“商明修”的来者,窃窃私语了两句后,各个脚下生风地跑开了。
“梅贵,你没事吧?”商明修扶起躺在地上、狼狈不已的梅贵,用自己洁白的袖口,为他擦拭着脸上的灰尘污垢,一点都没有嫌弃的意思。
“我、我没事……”但梅贵看到商明修的袖口,仅仅在自己脸上蹭了蹭,就立马变得脏兮兮的,立即诚惶诚恐地抓住他的手腕,阻止了他继续的动作,小声说道:“别、别擦了,你袖子脏了……”梅贵本想说替他洗干净衬衣,但一想到这种质地柔软的高档衬衣,应该要用温水才能洗干净,那他就需要花两分钱去打一壶热水,而两分钱已经够他买一个馒头吃一天了,便将接下来的话,都吞咽在了肚子里——人贫穷到一定地步,自尊就变成了可望而不可及的奢侈品。
“你看起来伤得有些严重,我送你去医院。”商明修担心梅贵的伤势都来不及,哪还能分神注意到自己的袖子,梅贵一挡下他的手,他索性打横抱起梅贵就往外走。
“不去不去!”一听到要去医院,梅贵惊得连对商明修的“敬畏之心”都顾不上了,挣扎着就要从商明修怀中下来。
他连两分钱一壶的热水都心疼,哪有钱去医院?
“不行,他们下手那么狠,你必须得去医院检查一下。”商明修手上的力道和语气一样坚定,丝毫不容许梅贵的拒绝,“我知道你的情况,医药费我来付。”
商明修这样的话并没有让梅贵松了一口气,反而像被狠狠抽了一耳光,脸颊泛起火辣辣的热浪,牙齿一不小心咬破了下唇,才找回了言语的能力,“不、不行……”他伸手揪住商明修的衣领,小声又固执地说道:“我不能让你花钱,不能、这样。”
商明修看他的模样,也将他的心思猜了个八丨九不离十,暗叹一口气,将声音放得更加低柔,“我明白你的想法,但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身上的伤,这笔钱就当你欠我的,以后你有钱了,再还给我,好吗?”
“不行,而且……我也没有什么严重的伤,宿舍里有跌打损伤药,我搽点药就好了。”这是梅贵仅剩的倔强了。
这一年中,梅贵接受了太多次商明修的帮助,如果不是商明修多次救他于危难之中,他或许早就无法在频繁的校园凌霸中支撑下去。商明修对他而言,就像夜空中的启明星一样,但也只能是遥不可及的启明星了。
梅贵知道商明修同样也是有钱人家的大少爷,尽管他温柔、随和并且善良,但依然无法改变,梅贵和他相比起来,就如同世间中最平凡卑微的尘埃一般的事实。
能够遥望着商明修的背影,对于梅贵而言,已经是莫大的幸福了,他没有再多的奢望,也不敢有再多的奢望。
大概是梅贵明亮的双眸中闪烁的执着让商明修无法忽视,他只好退而求其次地说道:“好吧,我送你回宿舍,然后由我来帮你上药,行吗?”
“会不会……太麻烦你了……”玫瑰脸上刚刚退下去一些的温度,又升了上来,只是,之前脸红是因为难堪,这一次,是因为羞涩。
“不会,但我希望,以后能够保护好你,不再让你受伤了。”商明修说这话时,脸也跟着红了起来,眼神直直地盯着前方,不敢看怀中的梅贵一眼。
梅贵仿佛被强烈的电流击中了尾椎骨,蜷缩在商明修怀中的身体霎时变得瘫软无力,唯一剩下的感觉只有从心间划过的那一丝酸涩和甜蜜……
可商明修终究是食言了。
那群时常凌霸梅贵的男生,趁着商明修请假的时候,将落单的梅贵强行绑到了体育馆的器材室,之后,梅贵的记忆中,就只有疼痛了。
或许死亡对那时候的梅贵而言,未尝不是一种解脱,但玫瑰依然打心底希望着,自己能活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直到他彻底闭上双眼之前,他都是,这样希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