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制游击麾下该有三千士卒,但大明卫所都是饷银不够,即使最精锐的营头,也就是五成可战之数,何况的是在广宁的练兵游击?能有个三成之数,就算是用心了;这毛文龙竟有五成?但他也料定这游击不敢撒谎,否则一查便是人头落地。
“你对辽东甚熟?”熊廷弼终是对这毛游击有了一丝改观,稍稍坐直了身子,又开口问道。
“甚熟。”毛游击没有丝毫谦逊,直声道,他虽是杭州府人,但自小来到辽东,武举后,在此从军近十七年,出入边墙无数次,对辽东实在是熟悉不过。
“哼,”熊廷弼眉头又是皱了起来,如此桀骜不驯!冷冷地看了房中游击一眼,又接着问道:“对辽东战事可有何看法?”
这问话的讽刺意味实在明显,一个小小的游击而已,又不在沈阳前线,怕是连建奴都看不到,哪能有什么看法。
但毛文龙丝毫不以为意,反倒扬声说道:“卑职,愿领麾下儿郎,渡海而去,沿江袭扰建奴!”脸上终于第一次显出认真的神色,他口中的江便是鸭绿江,名字源于唐代,因江水颜色似鸭头之色而得名,在大明、朝鲜、后金交界处。
毛文龙有自知之明,王大人和熊经略不对付,自己又脾气不好,在“满是”总兵的辽东实在寂寂无名,寻常哪有出头机会?只能去那建奴腹地,死中求活,才有可能建不世之功,肆意纵横!
熊廷弼面露惊奇之色,不仅是对这个毛文龙悍不畏死,袭扰建奴腹地的想法惊奇;更是想起那日,皇帝隐隐提出的方略,那日天子似乎有意无意的,说过让这毛文龙去海上?这是前世宿慧吗?竟然远知千里?
但他心智坚强,又是临战时刻,只片刻功夫,就肃声回道:“既如此,本官便给你几条船和两个月的粮草,剩下的就要尔等自己解决了。”
“卑职谢过经略!”毛文龙此时的腰背才弯下去,面色惊喜,大声道。
这好战之心,让熊廷弼也是动容,不由点了点头,又轻声补充道:“日前,京城传来旨意,已开内帑,委派能吏,赴登莱筹建水师,两个月后应是能支援海上......你好自为之罢。”
毛文龙深深看了熊廷弼一眼,又是躬身行礼道:“谢经略。”语气真诚不少,然后直起身子,见上官再无事吩咐,随即转身出门而去,无一丝拖泥带水。
漫说两个月,就是三个月、半年,我毛文龙又有何惧;虽是年过四十,但胸中血仍未冷;本是江南男儿的他,几十年浸染在这北地的风霜之中,也能豪气冲天。
此刻天际万里无云,恰是鹰击长空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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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龙杭州府人,少为人不羁,不事生产,好谈兵;及长,虬髯而熊虎威,人言其当立功万里外。
——《明史·列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