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地站起身,从背后环住了薛晴的肩膀,双手按在了她的胸前。
“回去吧。”
他听到母亲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等你弟弟长大了,记得把他带回来让我看看,我会在家等着你们的。”
鲜红的血色迅速变黑,摆在手术室里的东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老化,破败,堆上了厚厚的灰尘。
闪烁了许久的灯光终于彻底熄灭,薛晴身后飘洒雪花的楼顶上聚起了面目模糊的人群。
他们重新站在了医院的天台上。
“真可惜,我们好像又回来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布满锈迹的铁门,还有门后通向下方的金属扶梯,满脸无辜的摊了摊手:“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不打扰你和你身后的那些朋友们叙旧。”
薛晴看着他嘲讽的眼神,心中猛然生出几丝不安。
“什么朋友?”
身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碎响,就像许多人放轻了脚步在雪地上踩过。
她听着身后的声音,干巴巴的笑了两声,却始终不敢回头去看一眼。
“不可能的,他们怎么可能会出来。”
那个疯子还在这里,他们怎么敢反抗我!
只要那个疯子还在……
“如果你想说何战的话,我想他大概已经不在这里了。”
夏北风笑着用手比划了一个手枪的动作,冲着自己的太阳穴点了点:“听说是被枪干掉了,就是你们联手害死的那个警察。”
“你从哪里听说的?”
薛晴兀自强撑着冷笑了一声:“我可不记得有什么警察。”
“有的有的。一个人来这里调查的专案组组长。虽然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死的了,但是我猜……他最后是看到了被你们藏起来的那具尸体才丢命的,对吧。”
“什么尸体?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背后传来了不怀好意的窃窃私语,夹杂着年轻女性低低的啜泣。
寒风带着雪花穿透了她瑟瑟发抖的透明身体,砸在了夏北风的身上。
“就是何战的尸体嘛!”
他轻笑了一声,指了指脚下:“被你们埋在太平间下面的,那个已经变成怪物的尸体。”
“你都知道了些什么!”
她惊恐的向后退了两步,握紧了胸前的吊坠,歇斯底里的质问道:“你从哪里知道的这些!那些死人绝对不敢告诉你这些,到底都是谁告诉你的!”
“死人不敢说,活人还不敢说吗?”
他瞄了一眼她攥的紧紧的双手,忽然又点了点头,仿佛倾听什么人说话一般,表情格外的专注。
“嗯嗯,把她留给你们是吧,我明白了。”
他闭着眼睛,自言自语一般的说道:“我知道了,我不会管的……我没那么多闲工夫管你们的事情,你们请便。不过报完了仇就该去哪去哪吧,不然的话我大概就真的要管一管了。
薛晴动作僵硬的转过头去,面对着雪地上连城一片向她聚集的阴影,举起了手中的石头。
“我警告你们,不要过来了,听到了没有!”
她颤抖的吼声听上去没有一点威胁性,唯有眼神却依然凌厉凶悍,捍卫着她最后的尊严。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看上去依旧是当初那个骄纵不可一世的大小姐。即便心中惊恐至极,表面上依旧不肯落人下风。
尖锐粗糙石头握在手里,带来隐约的刺痛,是它以自己的意志反抗她的表现。
这块从最恨的人手中抢来的东西,早已被她当成自己的私有物品。尽管不怎么听话,却也多次帮她化解了危机,此时自然也成了她心中唯一的救命稻草。
用不着害怕,他们是抓不到我的。
她在心里安慰着自己。
可手中的此时却真的变成了一块石头,任由她怎么催促,依旧毫无反应。
“为什么?”
第一个起头的不知是谁,天台上模糊的人中传来的此起彼伏的质问声,他们缓缓地向聚拢,终于将她包围在了一个小小的圈子里。
一只沾满了鲜血的手扯上了她的裙角,引起了她一声神经质的尖叫。
“你为什么要带着他来杀我们?”
抓着她的似乎是个男人,个子比她高出许多,模糊的五官不断地蠕动着,依稀能看出深可及骨的刀痕。
“你跟在他后面看着我们一个个倒在你脚下,你为什么要笑呢。”
“我没必要跟你们这种东西解释这件事情。”
她向后闪身,躲过了抓着她裙角的手,用力的拽住了挂在脖子上的石头,转身想跑。
从未让她失望过的宝物这次却让她失望了。
一阵天旋地转结束之后,她发现自己依旧站在堆满积雪的天台上,耳边尽是曾经死在她眼前的亡灵凄厉的呐喊质问。
“有人想用你们的血连接界碑,跟我没关系!”
她用力的握紧手中的石头,这次终于感到了绝望。
“杀你们的是何战那个疯子,想利用你们的人是另一个疯子!我只是个在中间牵线的,你们想报仇的话也不要找我,该找谁找谁去!”
她一边后退,一边语无伦次的向不断凑近的亡灵解释着,试图转移他们的仇恨。
“可是何战已经不在了!”
夏北风抬头扶住倒在他胸前冰凉的灵体,弯下腰不怀好意的说道:“他们也不在意幕后主使是谁,他们只想找你而已。”
他们只想找你——他们临死前看到的那个帮凶。
“你……”
薛晴回过头,怔怔的看着身后的男人。
“为什么?”
“不为什么。”
夏北风抬手轻轻的摘下了挂在她脖子上的石头,微笑着伸手向前一推。
“我妈的东西我就拿走了,你记得要跟他们好好相处哦!”
纷乱模糊的人影一拥而上,将薛晴模糊的身影淹没在了“人群”中。
通向天台的门吱吱呀呀的响着,关上了最后一条缝隙,也彻底断绝了她所有的希望。
夏北风从高处一跃而下,落在了四楼的走廊上,笑嘻嘻的冲着面前的人比划了一个“安静”的手势。
衣兜里不断震动的手机顿时安静了下来。
“我不得不说上一句,教官你刚刚那段发言真像个变~态的反派BOSS。”
叶天朗见他跳下来,才放下手里的手机,双手插~进衣兜里靠上身后残旧的窗台:“还是那种从头到尾都变~态,大决战之前给主角热身用的守门BOSS。因为过于变~态,正好省了洗白的功夫。”
“那你可真是太小看我了。”
夏北风握着手中的石头,听见身后隐约传来女人的尖叫哀求,深表遗憾的鞠了个躬。
“我怎么看都是那种背负着血海深仇,苦大仇深的大魔王吧。洗白还是很有必要的……至少在这次的事情里我可是无辜的。”
他说着摸出手机,低头看了一眼微信上的许多条未读消息。
“你后来还说了什么?”
他一条条向上翻去,头也不抬的说道:“信号不太好,我只来得及看到你说那个姓何的疯子和警察叔叔的那段,后来的都没看到。”
“哦,也没什么。”
叶天朗目不转睛的看着面前的人,深色的眼珠里映照出手机屏幕上蓝绿相间的光,显得尤为诡异:“我只是想问你一下……”
他脚尖在地上点了点,晃出了一片水声:“我们脚下踩着的这个,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那个什么黄泉水吗?”
空荡荡的走廊上依稀有风穿梭而过的声音,手机屏幕里刺眼的彩光晃得周围看起来一如古老的港台恐怖片,充斥着廉价刺眼的特效光彩。
似乎随时都会有一个画着蹩脚浓妆的女演员跳出来尖叫一声。
两人脚下暗红色的水正安静的流淌着,像极了同一个片子里过于稀薄的劣质血浆。
“大概吧,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爱叫它什么就叫什么好了。”
夏北风目不转睛的盯着手机屏幕上,保持着低头的姿势不变,漫不经心的说道:“什么忘川河,黄泉水、奈何桥的都是没见过的人编出来的故事。不过这水确实是从‘那边’来的,所以你这么说倒也不算错。”
他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因为恐惧而剧烈跳动了起来。
叶天朗发给他的最后一句话是——水里出来了一个跟我长的一样的东西,不要相信我说的话。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