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是赵王臣属不假,但也是威帝亲封的幽州节度使。虽然幽州下辖的云州、渔阳、平楷、居山等地皆在石氏之手,但他也始终认为自己是一方豪杰啊。要不是他每三年向洛阳朝廷进贡,怎么遇到他们家失散多年的老大,又怎么让小唐兄弟认祖归宗啊。”赫连说完,陈桓策倒也少见的笑了。
赫连接着说道:“如今唐家二公子唐明义今年也入了伍,老唐想着即使唐明胤还在外,看不上他这点家业。总的还有这小儿子能守业,索性明发檄文反了石碣。
那我毕竟是大郑的朔方转运使,可十年前赵玄敢便灭了朔方王,一年前平城王也被他灭了。这一下我走陆路南下为朝廷运输战马的路线全被秦、赵给完全挡住了。如今幽州反赵,我便可改道北地经草原汪山部抵幽州,再行船出海南下,经大河西抵新孟,便可到达大郑了。
可唐老头跟我说让道可以,让我回来之前先到江左给他买火炮三十门。我真的要不是看在欠他儿子人情的份上,我就打他了!”
他喝了口茶,忿忿不平,又骂了很多难听的话,这也是知道唐明胤不在,不然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只听接着说:“要知道吴王这半年来一直都在打扬州,火炮他自己都不够使,还卖给我?后来我一寻思,洋人手里也有啊,贵是贵了点,可唐老头跟我说给报销啊。便带着船队不远千里来了南巡城,没想到交易的时候给人告了密,不仅扣了我的船队还把我押送到西越来。”
陈桓策听完他这一摞絮叨,倒也显得轻松,便说:“赫连大人真是忠义报国啊。”
“少拿你们读书说教的那一套来糊弄我,我本就不是中原人,是任太师救我水火,且白鹤行视我为知己,我才拼了命的保他子女。再看看白乐言那个小娃娃,虽说有小唐给她带出来的三十万护民军,但如果没有马匹补充,用不了几年连骑兵都没有,怎么打得过赵玄敢五十万雍凉铁骑啊。”说着说着,脸上都是一副长辈担忧的表情。
陈桓策则在一旁安慰说:“大人且宽心,大郑陛下是不世出的巾帼英豪,彼时手下无兵尚能与赵玄敢分庭抗礼。如今贵为天下共主,自能退敌。”说完还轻声补充道:“大郑臣子之中,可能只有您敢直呼威帝和陛下的名讳。”说完还笑了笑。
赫连淳厚不置可否,撇撇嘴,倒有些骄傲和嘚瑟。
听着这两人一来一去,牧青瀚感觉自己对外面的世界几乎一无所知。他们所说的事情,对他来说只有新奇。这一来一回,都是英雄建功立业的豪情与责任。而反观自己,如此渺小,连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都保护不好,身负如此血仇,却只能到处东躲西藏,那种挫败和自责,一阵阵的涌上面庞。刚刚还因为听到些新奇事物而变得略有轻松的脸,此刻也开始凝重起来。
想着想着,便觉得房间里有些闷。便走出来透透气,今夜无月,堂下只有房间里透出来的灯光。昏昏暗暗的,由于枷锁的原因,牧青瀚小步小步的走,往往会瞧不见脚下的路。在下阶梯的时候差点跌倒。他摸着廊柱,做到了木栏上,这里上次和小葳在夜里说话的地方很近。想想,那也就是几天前的事。
他在这里吹风,望着院落,自己跟自己说:“是立春之后才开春?还是明儿个人就开春了?”他想不明白,年关之后天儿应该就该暖和了,怎的这比前几夜的夜里还要冷呢。
这时,他感觉到又脚步向他走过来,通过步伐的频率,他知道那是蒙知初。蒙知初走过来,坐在他的身边,说:“怎么了,不在里面听两位前辈说故事了吗?”声音很轻,很柔。
牧青瀚只回答道:“你不是也没听了。”连头也都没回。
“呵。”蒙知初淡淡说:“上了年纪的人总喜欢讲过去的事,听了多也烦。”
“我也是。”牧青瀚的这回答声音属实有些生硬。
蒙知初并不介意,她并不是说自己有多了解他,但总也是经历过一些,只说:“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
“下一步?”牧青瀚抬了抬头,把目光移向远方。“我有的选吗?去飞蛾扑火?还是苟且偷生?”
“为什么没有第三种选择呢?”
“第三种?”牧青瀚终于回头看了看蒙知初。
“就是你报了仇,还活了下来。”
牧青瀚则说:“可能吗?就凭我?不可能,不可能。我没有那个力量,也没有那个本领。”
“可你能够不去报仇吗?”
这句话一听,牧青瀚感觉有些不同,对啊,自己能够不报仇吗,面对这样的事情,自己真的能苟且偷生吗?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我甚至不知道如何面对自己。”
这时他感觉脸上一阵冰凉凉,好像是什么金属的物件被蒙知初按在了自己脸上。他将那玩意儿从脸上取下,是一个铜铁制的面具,他此刻心情有些低沉,也专注于脸上究竟是何物。因而在取下之时,没有意识到此刻竟抓着蒙知初的手。只是仔细端详这面具。
蒙知初也就任由他握着,说:“不知如何面对,就不去面对。戴上面具,谁也不认识你,谁也不用去面对。”
牧青瀚笑了,却说:“哪有这样道理,戴了面具便不是自己了?若戴了面具就能逃过内心的拷问。那倒容易了。”
“我倒觉得这并非是逃过,而是不去面对,给你多一寸的面具加多一寸的无耻,不去面对那行担忧和顾虑。
只在这面具后想自己想做的,该做的,不虑得失与生死。”
这话说的通透,听着也通透。其实牧青瀚一来为自己无可奈何而自责,另一方面这段时间的事情也让有些怕了。听蒙知初这番道理,倒有些通透之感。
便把那面具在按在脸上,而这时他闻到了女孩手上的清香,便才发现,自己刚刚一直握着姑娘的手,吓得他猛地松开了。
蒙知初也是笑笑,说:“不妨,只是苏姐姐送给我的,据说多年前她曾带着这个面具闯荡天下,说它能给你很大的力量。”说着把面具递到牧青瀚的手里:“今天把这个面具送给你。”
牧青瀚当然知道,小小的面具当然没有那么玄乎的力量。但这却是朋友们对自己的期许和愿望。
跟往常不同,他没有推辞,而是笑着说了声谢谢。他拨弄开自己脸颊两侧的披散的头发,看看了看这个面具。便把面具轻轻的按在自己的脸上。他要在这个面具之下,做出最想做的和最该做的决定。
......
“什么?”随着鸡鸣报晓的第一声,陈桓策和赫连淳厚看着眼前的牧青瀚,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对他刚刚所说的表示担心。
“你可想好了,你此次出来已属不易,如今还要回去犯险吗?”陈桓策摸着胡子,还是想劝劝。可牧青瀚却说:“我昨夜已经想得很清楚了,小葳的仇我不得不报。平时还不见的有什么机会,如今听您说衡州兵临城下,或大有可图。”
牧青瀚接着说道:“我这番便去西门,若衡州破城我便浑水摸鱼,若是南巡兵胜,我引他抓我。再伺机而动。”
“荒唐!”陈桓策听到这么没有建设性的建议,一向斯文的他直接骂出了声:“你这样与直接去送有什么区别?”
“我不敢说我这样一定会成功,但不去做,我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