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人世丑陋的现实伤心,对官场的黑暗无度伤心,对壮志未酬伤心,对辜负韩夫子教导伤心,对不知还能不能见到家人伤心。
啪嗒!
一滴冰凉的雨水落在他的脸上,炸裂成一朵水花。紧接着,天空就淅淅沥沥起来,雨水落在他的眉上、脸上、唇上和衣服上。
也许是千里囚禁之路,他早已**难耐,也许是胸腔中万千怒火,他口干舌燥,所以他张开嘴巴,对着漫天雨帘伸出了舌头。
雨势很大,原本是泥泞的地面很快就积水成小溪。雨水打湿了他的衣裳,也让他的愤怒降温,清醒了过来。
他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走到屋檐下,寻了一个遮雨的角落,蜷缩起来。
他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不知过了多久,等他醒过来时,雨已经停了,夜幕早已降临。
周围的房屋亮着烛火,远处近处都有人在说话嬉笑。作为云州府提刑司的理官,他自然了解自己身在何方。不客气地说,经他的手落网被抓进这里的罪犯就有四五个。
以前他只在官府的卷宗中了解这座监狱,如今身临其境,切身体会到地牢城的恐怖气息,他不由得有些慌张。
如果被人知道的他身份来历,尤其是那几个被他亲手送进这里的罪犯知道,他的下场会不会很凄惨?
在地牢城里,杀人是不用偿命的。这里是最血腥的屠宰场,是最无法无天的地狱牢笼。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要往无人的地方走去。可是,也不知是太过紧张,还是饿得四肢无力,他脚下一个踉跄,晕头晕脑地就撞到一扇敞开着的窗户上。
哎哟~他倒抽了一口凉气,双手捂着脸就蹲下来。
“哪个龟儿子,瞎了你狗眼的,没见着大爷在这喝酒呢。”里面传出一声怒骂,随即就有一个皮肤黝黑,满脸胡子的大汉站起来,往窗外探出半个身子,朝蹲在地上抽凉气的倒霉书生怒目。
书生王植抬起头,刚才那一撞,鼻子大出血,此时面目模糊,连连道歉:“对不住,对不住,不小心撞上了。”
大汉打量他几眼,皱眉道:“新来的?衰什么了?”
王植讪讪笑了笑点头,却没有说话。
“瞧你长得秀气,细皮嫩肉的,以后跟爷混了。”大汉摸着鼻子,目光猥琐地扫过王植的小身板。
王植吃了一惊,二话不说拔腿就要跑。大汉嘿嘿一笑,大手一捞,将王植抓住,随后狂笑着将王植像是拎小鸡般从窗口拎了进去。
王植拼命挣扎,可大汉的手却像铁钳一般,丝毫不松。
“来,让爷检查一下身体。”大汉一边猥琐大笑,一边将王植啪嗒一声摁在饭桌上,随后就开始在王植身上乱摸。
王植挥胳膊蹬腿,将酒壶菜盘子全部撒到地上,却阻止不了大汉对他上下其手。
王植哪里吃过这种苦头,不管他多么少年天才,年仅二十岁就高中状元,当了云州府提刑司的副公事,他毕竟是个未涉世事的愣头青、菜鸟。
面对面目狰狞的大汉,他却是吓得流泪。
“哎哟,哭了?还真像个娘们,小子,你激起爷的性趣了!”大汉见王植哭,不仅没有松手,反而是一把扯下王植身上的一块衣料,露出里面的细皮嫩肉来。
“啊,我要杀了你!”王植发疯般怒喊,张嘴就咬大汉的手臂,却被大汉反手一巴掌抽得七荤八素,就差没晕死过去。
“李黑,你要禽兽就回去你狗窝里禽兽,少在我这乱来,影响我做生意!”
这时候,厨房的门帘掀开,一个光头胖子手持两把菜刀走出来,开口喝止大汉。他是这家饭馆的老板兼厨师,笑面佛。
李黑就是摁住王植的大汉,他转头对笑面佛道:“笑面佛,你要跟我过不去?”
笑面佛冷哼一声,双刀一摆,道:“你影响了我做生意就不行!”
李黑呲牙冷笑,一抬手,将王植扔到身后的墙角,然后抽出一把大刀,怒喝一声,扑向笑面佛。
两大恶人,一言不合,就这么厮杀起来。酒馆里还有不少客人,对这种事早已见惯不怪,反而是向店小二多要了一壶酒两斤肉,一边吃一边看戏。
笑面佛和李黑实力不相上下,正打的难解难分时,厨房门帘里飞出一个女子,是笑面佛的妻子春十三娘,一剑封喉,取了李黑的首级。
“龟儿子,敢在老娘地头上闹事!”春十三娘是个女土匪,杀了李黑后收剑入鞘,朝厨房里大喊:“小二,拖下去剁碎了喂狗!”
其余吃客听到后,哈哈大笑起来,有人调侃道:“十三娘,剁碎了喂狗浪费,明早来笼人肉叉烧包呗。”
“这种贱东西肉臭,老娘不稀罕!”春十三娘呸了一口,满脸不屑。
直到店小二出来将李黑的尸首拖进去厨房,都没人理会倒躺在墙角的王植。过了好一会,他才恢复过来,爬起来后,笨手笨脚地从窗口爬出去。
自始至终,都没有人理会他,似乎这种事在地牢城早已司空见惯,每天都会发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