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淡漠之中,似乎又潜藏了难言的痛苦。
初新道:“金谷山庄的大火是你的手下放的,你特意留下了任馨馨作活口,让她装疯卖傻,于铜驼大街吸引旁人眼球,等到论法这天,再由她出面指认达摩。”
宝公沙门道:“我实在佩服你的想象力。”
初新顾自己说道:“此时,你只要在这里出现,挟持圣驾,下一道旨,无论什么人都救不了他,也挽救不了他的名声。”
他叹了口气,道:“因为人类确实更愿意相信自己所见。”
宝公沙门道:“现在他们所见到的,好像就是你说的那样。”
圣旨已下,达摩已束手就缚,宝公沙门仍然掌控着局势,一切仍然难以挽回。
初新只能叹息。
宝公沙门道:“当然,世界上还有像你一样,既不屈从于权力,也对我所散播的信仰全无兴趣的人。”
初新道:“好像是的。”
宝公沙门道:“你说这样的人我又该怎样对付呢?”
初新道:“当然是用暴力让他们再也无法威胁到你。”
宝公沙门夸赞道:“一点儿也不错。”
初新补充道:“不过,仅只有暴力和武功还是远远不够的,不搭配一点点计策或阴谋,就只能像葛洪一样,永远徘徊在劫掠和奔逃里。”
葛洪是北方继尔朱荣之后又一割据的军阀,他手下的军士骁勇善战,堪比尔朱荣的铁骑,可惜他每下一城,都只知道烧杀抢掠。
宝公沙门道:“所以我一直将宝押在尔朱荣身上,他比一般的莽夫聪明得多。”
他说这话的时候,竟然又有意无意地瞟了瞟元子攸。元子攸对那目光感到恼火,浑身的怨气却得不到发泄。
初新道:“可据我所知,你还在暗中支持葛洪、北海王元颢,甚至连陈庆之,似乎都得到过你的援助。”
“与人方便,与己方便,我帮的也不多,只不过派出几个刺客,替他们杀几个人而已。”宝公沙门道。
初新道:“我真的很佩服你们这些在背后操纵一切的人,就算前头的偶像倒了,你们也永远不必担心,仍然高高在上,什么危险也不会有。”
宝公沙门道:“我此刻做的,不正是一件危险的事情么?”
他背对栏杆而立,他背后就是论法的庭院。
初新苦笑着,道:“危险的恐怕不是你,是我们几个。”
宝公沙门也笑了:“好像是的,因为你们几个加起来也绝非我的对手。”
他的笑永远带着一抹神秘的色彩。
论法台。
太阳高悬,仿佛审判的神祇。
达摩的红袍鲜艳,鲜艳如血。
他被刚才狼狈不堪的武功高手七手八脚地扣押着,就像一头掉入陷阱的猛兽。
有人走上论法台。
一个比丘,瘦瘦高高,脸颊凹陷。
有人认出,那是达摩座下弟子,松崖。
松崖悟性很高,看书过目不忘,可惜迟迟没有被达摩授予法名。
惊呼声。
高台上的人也纷纷向下看去。
他们看到松崖手中拿着一柄短刀,径直朝达摩走去。
宝公沙门脸上露出了得意之色。
初新和无名已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青木夫人面色苍白,仿佛害了一场大病。
这是宝公沙门最后的杀招,先缚其身,再夺其命。倘若赐死的圣旨未达,就由松崖握刀上台,了解达摩的性命。
“松崖师兄,不要!”
有个稚嫩的声音传来。
初新认得,那是小和尚云海。
他也奔上了论法台。
尖刀已刺入红袍,没入达摩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