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妖并无执着的憎恶,可一旦碰上了,也不会放过。
女子无言,哭得更加伤心了,满脸垂下的烂肉随之抖动。
路行云不愿再面对这张脸,道:“你不说,我便动手了!”说罢,箭步向前。
没想到这时候,那女子跪下了,口道:“饶命、饶命,大侠饶命!妾身不是妖,是、是人......是人!”声音混着呜咽,却是珠圆玉润,犹如九天轻吟。
路行云听到这曼妙的嗓音,不由一怔。
女子边哭边道:“妾身不是妖,大侠不信,妾身证明给大侠看!”说着,捡起脚边一块边缘锋利的石头,就要朝手腕割去。若是妖,受此一割必会显出本态。
路行云起剑疾出,将女子手中的石头点掉,却在此时看得清楚,那女子的手腕上,竟是不止一条疤痕,那些疤痕在白皙皮肤的衬托下,显得极为扎眼。
女子倒地,伏地抽泣。路行云不禁心生恻隐,当下缓和了语气:“你真不是妖?”又道,“你手腕上的那些伤是......”
“不是妖,妾身不是妖......”女子怕自己的脸再次引起路行云的反感,只敢对着地面说话,“回大侠的话,妾身一路来此,也遇到了好些像大侠这样,要取妾身性命的大侠。妾身为了活命,每次、每次都只能割破手腕用以证明......虽然疼,但好歹能捡一条性命......”
路行云道:“你是从哪里来的?”
女子道:“丹阳郡......离这里好远......”丹阳郡在东南,与地处中原腹地的汝南郡相距千里,中间更有高山大江阻隔,跋涉颇是不易。
路行云不可置信道:“你从丹阳郡走到了这里?”可不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耐心,要是遇上仇视妖的剑客,只怕不说话只看女子的相貌,就将她当场杀了。
女子语音泪中带笑:“嗯,妾身的运气好,几次以为要丧命,最后还是转危为安。”更道,“有次,一个剑客大哥认定我是妖,正要杀我,临了却说杀了我还脏了他的剑,就没有下手。大侠,你说我幸运不幸运?”似乎一想起这件事,便殊为喜悦。
路行云无言以对,收起了剑,道:“对不住,冒犯了。”对方即便面目可憎,怎么说也是女人,无论如何自己此前的举止都过于无礼了。
“啊,没、没关系......”女子先是惊讶,而后声音一沉,“妾身长得这么丑,大侠没错......”
路行云心下怜悯,主动将女子扶起,但女子却像触电般挣开了,别过脸去。
“大侠,妾身的脸还是、还是不看为好......”
路行云听她声音涩涩的,笑道:“你怕我看到你的脸,又对你凶巴巴的是吗?放心,不会的。”说着话,不容那女子反抗,再度将她扶起,“地上冰凉,对身体不好。”
女子突然哽噎:“大侠,你......”
路行云看着她的脸,纵然千百般的难受,依然微笑:“我是江夏郡路行云,你叫什么?”
女子道:“啊,路大侠,妾身......”稍稍犹豫,“妾身小字金弋,自小身边人都叫惯了。”说了一半,还是深深低下了头,但却不忘规规矩矩给路行云福了一福。
路行云道:“金弋,很美的名字。”
金弋哀道:“可是妾身的脸,却不美。”
路行云道:“金弋,你既在江夏郡,怎么一个人不畏艰险千里迢迢跑到这深山老林里?还有,你的脸,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世上没有人天生长成这样,面目全非只能是遭遇了不测。
金弋闻言,泪雨簌簌直落,泣不成声。
路行云道:“若有难处,对我说,我帮你做主!”青衣汉子没追到,没想到遇上不平事。
金弋哭道:“路大侠,你别管我,这件事......”
路行云拍拍胸膛道:“你说吧,世上就没有我办不成的事。”
这一下,金弋哭得更加伤心了,路行云就静静等着。
过了好一会儿,金弋说道:“路大侠,你真愿意帮我吗?”
路行云点点头:“当然,只要你愿意让我帮。”
金弋想了想,道:“路大侠,你真是好人,我很感激你,可是这件事太过凶险,我不想让你为了我以身犯险......”
路行云浑不在意,但道:“你先说事。”
金弋叹了口气,道:“好。其实不瞒路大侠,妾身之所以在这里,是为了一个负心人。”
“负心人?”
“嗯,他是我的未婚夫,他不辞而别,我苦苦追寻,只为见他一面。”
路行云道:“他在哪里?”
金弋道:“别,你别去找他,我怕、我怕你......”
路行云笑道:“怎么,他很厉害吗?”
金弋认真点着头道:“他很厉害,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之一。而且现在的他,比从前更厉害啦!”她虽说口口声声称呼对方为“负心人”,但说到这里,语气里还是透露出掩饰不住的仰慕之情。
路行云道:“他有多厉害?”
金弋道:“他很厉害......别人都,都杀不死他的。”
“此话怎讲?”
金弋缩了缩身子,显得颇为害怕:“之前,我娘家有个人上门找他寻仇,一剑将他的脑袋砍了。然而.......”
路行云心头一跳:“然而怎么?”
“然而我亲眼看到那负心人将自己的头捡起来,一手提头,一手使剑,虽然血流满地,但他最后还是将仇人杀了。”金弋说着这段经历,声音都带着颤,可见当时场面之震撼。
“一手提头,一手使剑......”路行云愕然失色。“血流满地”明摆了不是依靠乩身作祟的半尸人,难道金弋的未婚夫,当真是不怕刀劈斧砍的不死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