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 她早就见识过南宫珞看似骄横实则怕事的性子了,在她看来,这都不算什么,她打小顽劣起来可比这厉害多了。
她微微侧目,见坐于斜侧的南宫珏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她顿时便笑不出来了。
他也跟着看热闹?
她当即便眄了他一眼,轻哼一声,撇过脸不再看他。
南宫珏见状,也自然地收回了目光,嘴角噙着淡淡的笑。
皇塾,顾名思义,皇家贵胄的私塾。先不论所教之人除了皇子外,为数不多的也有些才思卓然的皇亲国戚,就连授教者请的也皆是一些学底深厚、纵观古今、文思斐然之人。
只是倒让她这个方外之人捡了个便宜。她非皇亲,亦非国戚,更是个不学无术的。哪个先生遇到她不是自认倒霉,遑论她还是孺子难教,朽木难雕。
现今,她到了皇塾,与皇子贵胄们共事。自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所行之事,便也是外甥打灯笼——照旧。
于堂上,留着两撇白须的太师在上方侃侃而谈,眉飞色舞;
于堂下,半垂着杏眸的谭千令撑在桌上头如捣蒜,昏昏欲睡。
旁人皆是全神贯注地听着端坐于上方的太师谈古论今,甚至于连那平日里跳脱的六皇子南宫珞都听得格外专注。
诚然,皇家子弟在学识上也是不敢怠慢的。唯有谭千令这种打小被疏于管教,对读书念字从未上心的人,才敢如此我行我素,不以为然。
谭千令迷迷糊糊之间,只觉眼前一暗,似有人站在她的跟前。
“岂有此理!”
一个略带怒气的声音在谭千令耳边骤然响起,她吓得打了个激灵,撑着脸的手一滑,下巴便一下磕到了桌上。砰的一声,撞得她下巴生疼。
谭千令旋即整个人便清醒了过来,口中吃痛的“嘶”了一声,抬起泛着些许泪光的杏眸,望着眼前略带愠色,眼中却暗含着惊愕的太师,瞬间呆住了。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谭千令回过神,揉了揉隐隐作痛的下巴,俏生生地一笑,甚为厚脸皮地说了一句:“太师今安。”声音清脆婉转,是少女特有的嗓音。
太师的怒气早已被她方才那生猛地一磕给闹没了,如今这番,脸上的愠色有些挂不住,勉强端着为人师表的架子,看了她一眼,微微颔首道:“今安倒是今安。”转而又问道,“你就是谭念?”
谭千令忙站起身,点了点头,笑着应道:“学生正是。”
“可有字?”
“千令。”
“取早了。”太师抚了抚胡须,说道。
谭千令立即答道:“家父说迟早可用。”
“嗯,”太师点了点头,似是满意了她的回答,也不再有发作的迹象,“你坐下吧,好好听学。”
“学生明白了。”谭千令小手和握,笨拙地作了一个揖礼,缓缓坐了下去。
目送走了太师,谭千令这才松了口气,暗自庆幸自己还记得些爹爹教的礼仪,不然指不定就要受罚了。
她不怕受罚,只是怕她爹爹知晓后会不高兴。
平日里他在的时候,她时常闹得鸡飞狗跳,爹爹也不罚她。
如今离他好远了,心里就空落落的,很想见到他,亦生怕他知道自己不听话便不来寻她了……在她心里这是比罚她打手板子还要可怕的。
她盯着前方,也不知愣神了多久,只觉得有人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她便恍过了神来,似有一种温暖的熟悉感。
是爹爹吗?
她欢喜地看向身旁,眸光明亮,恍若星辰。
只见南宫珏不知什么时候便玉立在了她身侧,无意间对上了她侧过来的璀璨明眸,眸中泛着点点星光,含笑间水光潋滟。
竟让他有了片刻的失神,只是不消多久,便立即恢复了正常。他错开了目光,看向她微微泛红的下巴,语调清冷地对她说道:“走了。”
“嗯。”谭千令看了他一眼,失落地垂了垂眸子,语气低落。她像是霜打的茄子般低下了头,收拾好纸笔,跟他一同出了皇塾。
一切好似那般的自然,又好似少了些什么。她静如处子般跟着南宫珏,他走一步,她便跟一步。他沉默不语,她也默不作声,有着与清早全然相反的气氛。
她想着,住在皇宫里的感觉与戏本子里描述的一点都不相干,没有种满奇花香草的御园,没有舞姿曼妙的舞姬,更没有嬉戏玩耍的皇子公主;
只有偌大空寂的宫殿,只有枯燥无味的书塾,也只有冷漠少言的皇子在侧。
一点都不好玩,她想回家,她想爹爹了。
“还疼吗。”南宫珏忽然开口问道。
“什么?”谭千令一愣,不知所谓。
“下巴还疼吗。”
“哦……”谭千令略有吃惊,抬头看向他俊逸出尘的侧脸,笑道:“不疼了……一点都不疼了。”
“日后莫要贪睡了。”南宫珏继而又道,声音未有丝毫波澜,与之深邃的墨眸般古井无波。
谭千令道:“……”
“五皇子,你莫要开玩笑了……”想让她不睡是可不能的,除非太傅让她去外头撒欢。
“果然。”
“嗯?”
“烂泥扶不上墙。”
“南宫珏!”谭千令未有丝毫顾忌地瞪向他,杏眸迸出火光。
“是五皇子。”
“我再也不想与你做朋友了!谁反悔谁是猪!”谭千令跺了跺脚,信誓旦旦道。
十岁的她天真的以为这种话能恐吓到他……谁曾想日后此人确实不想与她做什么朋友了,只不过是想娶她罢了。
幼稚。
南宫珏在心里嘲讽道,嘴角却不禁勾了勾。
又各自无话的走了一段路,终于走至谭千令的院落。
“谢……”谭千令看了一眼院门前等候的白湘,转头看向他,刚想开口道谢。
“不过是二哥交代的罢了。”南宫珏冷冷地说道,“并非我想送你。”
谭千令道:“……”
真是做不成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