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武梁和唐大夫人的关系,相当不错。但说感情深厚肯定谈不上,是那种聪明人之间的相交,适当的距离,适当的亲密,适当的为对方出头为自己谋利,不让己方有亏,不让对方难受,大家处得,亲亲热热很舒服。
她来了,武梁当然出来陪客,叙旧,品品好茶,喝喝小酒。
那么一餐饭的功夫,就被唐大夫人看出许多的不寻常来。
武梁胃口不好,吃得精挑细拣的,还爱辣。吃到中途上个荤菜,忽然掩口欲呕,说是被辣到了。退席去洗漱了一番才又回来。撤了席坐着喝茶聊天,精神又不好了,迷朦着眼睛似要打瞌睡。
唐大夫人过来人,懂:怀上了吧?
当然,人家没成亲呢,这种话不能问,心里有数就行。
于是告辞,随口说一句,“你也好好休息吧。”
结果好了,被坦诚相告了。
武梁一脸歉意,说最近老这样犯困,还傻傻以为是身子虚。
然后压着声音,说姐姐呀,这事跟别人说不得,我只跟你讲啊。原本侯爷该守完孝才成亲的对吧,主要是没办法呀,这怀孕都两三个月了。
马虎大意的一直也不知道,最近受了些伤,大夫查看的时候才发现的。
所以不能再拖了,再耽搁就出怀了就不好看相了。并且,月份大了,到时候成亲不满七个月就生,说早产都没人信了。
武梁说,本来呢,侯爷还在孝期,她就想这胎不要算了,熙哥也那么大了,侯爷膝下有儿有女的,何必再着紧这个。结果侯爷不同意啊,坚决的要留,要赶紧成亲,你说该咋办?
唐端谨夫人默默的傻眼。闺蜜到这种程度,实在是让人有些担惊受怕,没看她都没敢问吗?听到耳朵里,那以后是得替人小儿守一辈子的秘密呢,好大的负担啊。
孝期行娱,侯爷失德不假,可男人这种事儿,她个女人家来评论说道也不妥当啊。该唐端谨拿出大舅哥的身份,严正斥责程侯爷去才对。
当然对于未婚先孕这样的不洁行径,身为女方,更是可以戴着下贱□□名号出来过堂,薪焚沉塘都不为过。
所以这样攸关性命的大事,这么随随便便说给她听真的好么?
但唐大夫人连半句不是也不敢指摘她的,没听人家说么,这胎她不想要呢。她要怎么说,劝人家不要正好?事关子嗣,这话她敢说出来,万一真的出了人命,程侯爷饶得了她?
唐大夫人觉得武梁一定是故意的。提早成亲这种事,错在程侯爷,唐家就算要问责,也是找程侯爷那个正主。程向腾也完全不用承认这种淫行胡话,有的是一百种理由可以搪塞,哪怕单纯就是“想早成亲”呢,谁又能奈他何?所以她又何必把这么隐秘的话露给她知道呢。
唐大夫人坐不住,胡乱安抚几句,最后表示“别多想,好好休息”,她也要静静,扶着脑袋去了。
当然这套说辞,并不是只对唐家人的。程侯爷这么忽然决定提前成亲,对老夫人,对太后,更加需要交待。
程老夫人都无语了。成亲这么大的事儿,事先只让人给她捎句话,连当面商量一下都没有,就这么假托她的名义公布出去了?
眼里还有没有这个当娘的?
就算她不计较,但是外人呢,
这么急不可奈的,肯定办得草草了事,外头肯定少不了各种猜测闲话,这程家,且有得人说道的呢。
还有亲戚朋友那里怎么说?这远路的亲戚通知都来不及,实在失礼得很。好在老三在家,若是老三没回来,是不是成亲连亲兄弟也不知会一声?
还有其它种种的恼火,以至于就算弄清楚了是肚皮催婚,老夫人也没怎么高兴起来,指着程向腾的鼻子照样一顿轻浮廉耻的骂。
孝期干出那种事儿,还落下实证。这个儿子,明明持重能干,但一遇到关于武梁的事儿,就出格得厉害。
老夫人实在是伐开心。
倒是太后,知道程向腾的早婚是因为早孕,只是不咸不淡的说了他几句而已。
转脸儿,摸着肚子小激动。
真是瞌睡碰到枕头啊,这个兄弟太上道了。人物,月份,配合得多么恰当,嗯,该赏!
于是摆出一副虽然瞧不上,但是没办法啊,老弟的心头好,长姐只好克服一下多支持……让人备了一箱好东西,上压宫廷玉如意一柄送过去,到时候头一抬嫁妆,就是她赏的脸面了。
然后收拾行囊,准备去行宫安养了。
府里另外一个能成程向腾亲事上说道两句的,便是长嫂郑氏。好歹也算个长辈嘛,按之前的画风,甩一筐刻薄尖锐的话出来,应该很顺口。
但这一次,程向腾显然不想再听她指手划脚的罗索,商讨婚事流程,当天各司其职什么的家庭会议上,连老三两口都咨询过意见,老三媳妇都指派了任务,独对这位郑氏,不理不睬。
难得的是,郑氏竟然也相当的安静,没有对此失礼多说一个字。
反倒替程向腾圆场,说自己寡居之人,正该在喜庆场合退避。
程向腾没听见似的,不接话不搭腔,“一家子兄弟,嫂子说哪儿的话”这样的顺嘴客套都没有,就一副没她这人的架式。
那天从河里捞起武梁,程向腾用自己的披风把她裹巴裹巴抱上了马车。那边邓隐宸的人也将邓隐宸就地检查简单包扎迅速带走,各有团队照应,并没一起回城。
结果回来的路上,他们这边再次遇到了突袭。对方二十人,黑衣遮面,来势汹汹。
那时武梁晕着,急等救治。于是程向腾手不留情,一番厮缠恶斗,尸横遍地,对方一个活口也没留下。
人死了,不代表程向腾查不清楚他们的来路。
——老二程煦,一直在等郑老将军的回信,当然也一直关注着程向腾他们的行迹。忽见武梁出城去,然后程向腾也万般急切地往外跑,瞬间便觉得出事儿了,有戏了,机不可失了,可以黄雀在后了。
于是当机立断人马出动抄人后路,只可惜程向腾虽然是匆忙中的安排,也并非那么不堪一击。而他自以为是的狙击,又并不那么周密和高能。
人全折那儿了,程煦也是害怕的。但程向腾一直没动静,他慢慢又没那么紧张了。现在吧,一半担心,一半侥幸。
敢出来混的,都觉得自己聪明绝顶旁人拍马莫及,反正程煦就更愿意相信,他压根没有暴露。
再想想反正就算被指控,也是个死无对证,到时只要咬死了不认就行,还可以顺便喊冤被栽赃陷害。
只是程向腾不声不响的没个说法,又实在让人拿不准他做何打算。是不是先求个太平,等亲事过后再放大招追究?
忐忑着观望着,反倒诡异的一片太平。
···
武梁的婚礼,她觉得热闹无比。
村的镇的,做生意的跑江湖的,她这边的亲朋,真是纷杂非常。并且人数之多,实在太出她的意外。所以她听到芦花他们一趟趟的给她报告着,还抽空疑惑了下,自己有认识那么些人吗?这个这个和那个,他们都谁呀?
好在她是新娘嘛,并不需要去亲自接待。人家说举手不打笑脸人呢,当然更不打送礼人了。来了就入席,吃好喝好吧。
比较窝心的是,程向腾带来了这具身体的亲爹娘一家。这家人被保护得很好,也改造得很好,行止已经有些样子。
那家的兄长和侄儿,一起在外读书,从此要做读书人了。
亲情就再说吧,只要他们不整妖蛾子,以后就继续养着他们吧,反正程向腾也养了他们这么多年了。
但送嫁的当然还是姜十一。就算那是亲爹娘,卖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他们是回收不了的。
还有燕南越,也在送嫁的队伍,以兄弟的身份。
程向腾说,燕南越已经有功名在身,姜十一知道长进前途可期,还有她的亲兄长和侄儿,这些她的娘家人,将来也可以是种力量和依傍。
最好笑的是程熙,忙得很,又是要送嫁,又是要迎亲。全程陪同参与,从那边门儿到这边门儿。合不合规矩呢?程熙才不管,他说了,他既是娘家人也是婆家人,反正是他娘的人。
也比较难找出这种重嫁前“夫”的先例来比照,所以程熙到底算哪头,也没人跟他计较了。
总之高兴就好。
一百二十八抬嫁妆,既多又排场,没有空空放匹锻子就可以充数的箱子,个个实打实的真假。
打头一抬,太后的赏赐,宫中的物什,倍儿有面子。
后面的那许多,说实话她就收罗预备了点儿表面上的物件。象妆台盆架什么的,有些是自己画了图,让匠人按着自己样式打造的。
其他的她的财产,更多的是银票上的数字,商铺房契上的名字等。真正有年头的好物件,她并没有,也觉得没有必要淘腾来,那都是程向腾预备的。
当初武梁看着那长长的物品名单都有吓到,好些东西连名字念起来都佶屈聱牙的,更不知道是何物有何用,就为了摆着好看?
还有,这位先森怎么能有那么多私货啊。
程向腾笑,你当将士们冲锋打仗一座座城池的辗过去,当真白玩不会留些好东西下来啊?
这个,当然以前就知道,只是不知道有那么多而已。
被哼了:不成为我的人,谁会让你知道那么多?
所以说,商人很赚钱么?有脑子的商人就赚钱么?错!!最赚钱的是那些直接用抢的强盗。尤其他们这种貌似正义的合法的劫匪盗贼。
嫁妆单上的一纸列表,加上官衙的一枚印章,从此这些财产就明面化合理化了。
那天,武梁已经觉得极尽繁累,但程向腾却小有遗憾,说他们的婚礼不够隆重。因此时间太紧,的确许多的亲朋都来不及赶到。
不过没关系,程向腾说,等着瞧吧,该送的礼都跑不掉。
武梁也说,这都没关系,重要的是,今天,我成为你的新娘了。
这话显然开启了聊天的另一种版本。
程向腾眯着眼睛说,知道自己是新娘,所以也知道新郎会做些什么吧?
来吧,我会满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