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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新学期,新欠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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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批注重点,寥寥几句就可叫我醍醐灌顶。想来夫君天资不止在于领悟,也在于传授呢。若是我从小能拜你为师…”

    少典有琴脸色一沉,急切阻止道:“这绝对不行。师徒如父子之别,若你是我的徒弟,便万不可做我的娘子了。”

    夜昙丢了朱笔憋笑闷入他怀,“你也不是没做过养花的爹爹,喏?”

    少典有琴:…

    若说二人为何现下在魍魉城中依偎闲聊,便还要从一月前总也吃不成的那顿火锅说起。彼时夫妻二人从法阵中归来且给混账了账、心结解开,便招呼旧友新朋一道团聚,热闹庆祝。没成想其乐融融里落了颗倒霉的恶煞火星——夜昙她姐夫嘲风追查混账给自己险些追查归西,踉跄重伤地奔回木荷堂,搅惊得大伙儿再没了什么煲汤切菜烫牛肉的心思。

    他那一口血喷在青葵后背,也真是喷在青葵心尖上,害得她足做了半月的噩梦,守在嘲风床边寸步不敢移。夜半惊醒去抓他手,所幸恶煞昏迷乖觉,安稳躺于榻上无声但有形。

    夜昙受了些姐姐心悸心痛的连累,也总于夜半惊醒。她一醒少典有琴也醒,这便四人中三人不得安眠,唯一人睡死过去。夜昙每拉着夫君去看姐姐,对着苍白脸的姐夫是又叹又心疼,再添些余怒。天天吹自己功法高深可为总镖头,追查个人能把自己追查成这样!

    青葵:“昙儿,对不起,我又惊扰你们了…”

    夜昙顶着黑眼圈去抱姐姐,“你说什么呢!若无我分担你苦楚,姐姐岂不是要憋屈死了。所幸我还能感知你心悸,来陪着你。”

    青葵在妹妹肩头无声流泪,玄商君默侧过身去,留姐妹二人空间。

    屋外揉眼趿鞋的蔓君赶来,也把煮好的汤药搁在案上,又悄悄跑了。

    青葵医术高超,治愈外伤和内伤当是熟手。探知下来又查嘲风失血失气,宛若当年少典有琴被天劫诛戮劈得元神涣散,非得浊气灌入方得养护。来聚火锅的众人都是兽族神族,只夜昙一个浊气之体。夜昙暗忖自己好似失智时也吸了姐夫不少浊气,愧疚之下就欲割手喂血。事急从权,少典有琴难得没拦她,只是移形火速去了趟沉渊找乌玳讨药。这番医术血气再多浊气丹丸,才把嘲风一条硬命保全。半月后恶煞睁眼复醒,众人皆是松了口气。

    而那时,风水轮流转,少典有琴正在堂外给他看药罐——这本是夜昙为了让累了许久的姐姐和蔓君歇息,揽下的活计。但夜昙手掌那道喂血伤口已叫玄商君心疼至极,哪还愿意让娘子多受累。推了夜昙入屋,他拎着蒲扇恼怒扇火。

    嘲风刚醒就把床边睡着的葵儿给抱上床躺好,自己下床接地气儿走走路。至门口见连襟黑脸,不觉龇牙可乐:

    “哎呦,这伤员真是好,你伤的时候葵儿命我扇火,现在…老七,你也有今天。”

    少典有琴一个扇子飞过去,嘲风侧身躲过又手指捻住。

    “你好了是吧?那自己看火。”

    嘲风:“哎,没好没好,我还要静养许久呢,咳咳咳,劳烦神君连襟了。”

    少典有琴根本不理他,站起来抖抖袍子就去找娘子了。

    嘲风耸一耸肩也不在意,接了他的星光结界看自己的药。悠悠草香,可药本该是苦涩,这香气…

    他撑额一观,堂前栽下的木荷花原于他昏迷的时日打了花骨朵,疏风淡藕,还有花枝并蒂双生,紧挨摇曳。

    他们的花开了。

    轻碎仿有脚步,伫立于后等他远眺花丛。嘲风自是知道这涧松寒菊的气息来自于谁。这再扭头竟有些惶恐:孤行受伤害娘子担惊受怕,如何要她不再生气?

    只得挤出讨好的笑来先应对:“葵儿,我没事了。你罚我吧…想怎么罚都行。”

    青葵的眼泪已经流干了,闷气也生完了。现下只剩庆幸。还好他没有真的出事,那一件染了夫君热血的衣裙,她洗了干净,并发誓再也不要穿。

    白狐尾变的项链在青葵手中一分为二,嘲风愕然。随后乖顺低头,卷发挠着青葵给他戴链子的手。链停胸前,青葵又用法诀将其变成了散碎蓝光,投射入嘲风的皮肤。有一瞬的刺痛。

    “这是什么?”嘲风掀开衣领,新伤刀疤下多了一朵纹上去的花。

    青葵坚定道:“我从昙儿那听得。花灵有专属的禁制。再配上这狐尾的法力。你休想解开。”

    娘子如此重气说话,嘲风哪敢置喙,收得更是心安:“不解不解。葵儿就用这禁制罚我就成。”

    “我罚你,永远不许再受伤,不许丢下我,不许倒在我怀中不省人事。罚你永远带着我。”

    嘲风尚苍白的唇略有颤抖,最终还是混不吝地露了个笑,弯腰抱她:“我永远带着葵儿。只要葵儿不让我死,我永远不死。我祸害留万年。”

    之后便畅快地收获娘子一记气怒的粉拳。

    …

    再养半日,夜昙憋不住要来问他,到底何方神圣能把他伤成这般模样。嘲风呷茶卖了半分的关子,才说道:

    “豺泽苑那苑主的同心咒,小姨子知道吧。他本是沉渊人,也师从我沉渊中人才学的秘术。”

    夜昙:“我不仅知道这些,我还知道更多:将秘术流入人兽二界的是那谨王的随从。也是个沉渊人。我在法阵中见过他,可谓万恶之首。”

    嘲风:“我就栽在这人身上。那苑主功法拙劣,总称不上幕后黑手。我便放水要他逃了去,跟在后面追踪。一路逢山跨海,见他逃去了你所说那谨王随从那处。还没等我动手,那随从手一抬,苑主也死了。同心咒。”

    夜昙:“这自己中咒,再给别人下咒。也死在咒上,真是报应不爽。”

    嘲风摸摸眉骨继续:“身法武功我与那随从战得有来有回,可这厮下法器。寻常法器本也不打紧,那法器倒像是专克我,除却压我经脉修行,竟还能破了我的结界直吸我心头血。跟小姨子似的,要把我吸干。”

    后来嘲风被吸得脚步虚浮,便也在对战中多受皮肉之伤。眼看着对面那混账手中琉璃瓶都快盛满自己鲜血,如永不知足的水蛭,越吸越旺,瓶身诡异流光。遂发觉此物大异,硬生生斩断血流抽身逃走。那随从奇哉怪也,倒也不追。

    “我差点撑不到回家。先是晕在海岸,被一背剑的蓝发少年扶起来。”

    那少年喂了他颗药丸道:“这是剧毒。”

    夜昙、有琴:…

    “姐夫你这是才出狼窝又入虎穴啊?路边躺下都能碰上路人害你,什么人品。”

    嘲风嗤了声。

    少年说话喘气过甚,吞了口唾沫才继续道:“…但是没这个毒你就要死了。此毒短暂提升气血,助你回光返照。能帮你有时间找人救你。我实在不会治病。”

    嘲风吐血,也不知该说啥,只能沙哑道:“我可真是谢谢你…幸好我娘子是医家…”

    少年喜道:“啊,大恩不言谢,给我回礼即可!我本想若无人救你,你就把尸身留给我炼丹,算报答。”

    嘲风:…

    被他毒死死得更快,然后报答他?

    少年无视他虚弱的白眼,快速续曰:“既然你有人救,等伤好了就去魍魉城找我还救命之恩吧!”

    他伸手与嘲风血迹斑驳的手掌交握:“我叫鸱尾,寻人时报我名号,我收到消息就会出现。不过可能要等上一段时日,我行踪不定,魍魉城的人不一定时时能找到我。”

    说罢,天际炸出惊雷,少年明显害怕发抖,挥手移行之术把嘲风丢走了,还附了句:“那啥,我移行练得不太好,也不知会给你丢哪去,等你毒发后自己去找娘子吧。魍魉城见…”

    …

    听完嘲风这稀奇的经历,三人无语许久。

    虽然那剧毒叫嘲风黑线满面,险些毒发身亡,但怎么不算是某种“救命”呢?没毒他连爬都爬不回木荷堂…

    青葵与少典有琴皆认为此恩该报,夜昙出于嘲笑姐夫窘迫被救经历的心思,也直道该报该报。她正想见见那无厘头的蓝发少年要什么金山银山。法术马虎、算热心、且用毒另辟蹊径。想来也是奇人一个,合夜昙的脾气。

    法阵镖单后,由于各兽女以及朱樱等人的大肆吆喝,镖局名声大噪,来访者众多。偏偏此时镖头出事,故后半个月,嘲风继续在家休养,且端坐镖局中,一边收钱一边招纳新人解闷。青葵医馆暂改为每日只看五位诊,留充足时间照顾夫君。

    而夜昙和少典有琴就成了斥候——跑去魍魉城帮忙寻人去也。

    入秋后,复生为花灵身体的夜昙也稍有些蔫,少典有琴一边带她算作游历般的寻人,一边呵护这脆弱的花苗。二人驻守魍魉城数日也未得鸱尾踪影,今夜突地想起明日还有件大事要做。不靠谱的仙法课师父玄商神君现场编写教习内容,师母则颇有兴致地在一旁描红观看。夫妻二人依偎而聊,倒也不因找不见姐夫的“恩人”恼火。

    夜昙笑了夫君当爹又当师父。借着入秋花蔫,被作娃娃养时,那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气又冒了头。少典有琴又不能如何,一上手捏她面颊她就卖乖装弱。只得搂了她熄烛休息,在她眉心轻吻。

    夜昙嘟嘟哝哝又道:“有琴,我睡不着。跟我说说你师父,玄光神君吧。”

    玄商君顿了顿,“昙儿想听这个?”

    “嗯。我想,你自修之前的课业都是他教授的吧,这才叫你学会如何深入浅出、标注重点,如何…”她偷偷发笑,“对着一众天资远不如你的学生还心境平和,挨个指导。”

    玄商君笑笑,“昙儿猜得不错。老师的确教给我许多,除却修补归墟的大义以外,还有宽和、仁心、以及如何看待这世间。算起来,他给予我的鼓励和信任,竟比从前的父帝还要多上许多…”

    在夫君低沉悠扬的叙述中,夜昙抓住他的衣角逐渐呼吸均匀。

    少典有琴说到玄光神君跳入归墟的结局,突然想到归墟外一代代消散的神族尊者留下的残念星光。

    他曾伸手接过的几粒,是否也有属于老师的星光?

    低头见娘子已睡熟,他展臂将花儿搂得更紧。

    幸亏有她,他才没有也变成星星点点的残存,漂浮于世间,无生无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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