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阳门东西宽阔近三十丈,上踞城楼又高十五丈,其巍峨厚重列京师九门第一,哪怕是在重重夜幕的掩没下,也依稀可见上面的琉璃绿瓦以及瓦上雕琢的龙头兽吻。
前军将军汲盛披甲按剑,站在城楼上不住眺望皇宫方向的火光,心潮起伏:不知道这一夜过后,太阳升起的时候,又是谁主宰朝堂?自己又当何去何从?
中护军赵俊的心潮也在起伏,宣阳门上灯火通明,也不知是敌是友?若是敌人,他赵某人这百来斤的分量恐怕就要交待了。
赵俊在宣阳门下高呼:“城上是谁值守?”
一个熟悉的面孔映着依稀的火光出现,前军将军汲盛在城楼上高声喝问:“城下可是赵护军?”
赵俊答道:“是我!如今有人作乱,汲盛你如何自处?”
汲盛立刻为难起来,他心里苦笑:赵护军你挑这么明白干什么?这让我如何装糊涂?
赵俊见汲盛不说话,马上退求其次,他再次高声说:“我有要事出城,汲将军可否让我通行?”
汲盛一听赵俊只要出城,也不问他为何出城,只是让人打开城门放行。朱红的厚重城门一点点向后退开,露出里面似乎深不见测的瓮城,黑夜里零星火把投下的光随着夜风摇曳在城门里空阔的广场上。
两个家丁被宣阳门上下肃穆的气氛唬的有些脚软,赵俊对他们骂了一句‘废物,跟我来!’其实他赵某人的心也在打鼓。
当赵俊走进了城门后,他听见身后又传来门车轴吱吱的声音,却是那厚重的宣阳门关上了,这可就真成了瓮中捉鳖了。
赵俊沉住气领着两个家丁走在瓮城里,寥寥三人的身影被城上一圈上百甲士注目着。他走的不快也不慢,很有些从容的气势。当他在箭楼下站定,他抬头看了看高耸雄壮的重檐绿瓦三滴水式的楼阁,那是防御外敌的箭楼。
箭楼高十五丈,计有五层,每层开十二窗,合计六十处箭窗,内外两面合计百二十窗,是真正的国防重器。往日里赵俊不止一次站在箭楼上俯视城下,预想着弯弓搭箭,瞄准着城下的敌人,这一次轮到他站在那个预想中的位置。
赵俊在城下高声说道:“烦劳汲将军再派人把这门也开了。”汲盛没让他多等,立刻就派人给他开门。
走出深邃的门洞之后,赵俊并没立刻离开,他回过身来对站在箭楼上的汲盛喊道:“汲盛你也是贾氏一党的人,没了贾氏这棵大树,你能到哪里去乘凉?城外我有旧部上万,你要考虑清楚了!”
丢下话的赵俊消失在夜幕里,汲盛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跺跺脚对左右说:“哪有这么逼人的?”左右都是默不作声,这节骨眼上说错了一句话,日后追究起来怕不是杀头的罪过?
赵俊前脚走了不一会,宣阳门又来了一批客人。这一次来的是梁王司马彤的人。
夏侯瑫领了司马彤伪造的行文,带着五十人举火夜行。远远的看见巍峨的城楼,夏侯瑫不自觉的放慢了步伐,他不禁捏了捏手中的文书,暗暗祈祷守将可千万别节外生枝。
夏侯瑫来到宣阳门下,他仰头看去,只见城楼上二十几个人正打着火把往下看,他高声说:“上面的可是前军将军汲盛?下官奉卫尉荀大人之命来此,烦请开门让我们上去。”
奉命来此?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汲盛心中举棋不定,他不说话,于是场面一点点的静了下来。
夏侯瑫心里一阵胡思乱想:难道他们已经造卫尉府的反了?这可怎么办才好?我且威胁一下他们试试。
夏侯瑫再次大声向城上喊道:“卫尉府已经附翼赵王、梁王起兵清君侧,讨伐贾南风,城上的人难道是贾南风一党吗?”
原来兵变的是赵王和梁王,这是两只老狐狸呀。。。汲盛两眼一闭,心中默道一声罢了,就让手下去开城门。
片刻后夏侯瑫带着五十人上了城墙,他略整了整衣甲就拿着文书递给汲盛说:“这是卫尉荀大人的行文,还请汲将军过目。”
汲盛拿过文书一扫,上面清晰的印着卫尉府的印章,他掂了掂文书客气的对夏侯瑫说:“既然荀大人有令,我自当奉命行事。”
听到汲盛的话,夏侯瑫的脸上微微泛起不显眼的笑意,不枉我甘冒奇险,把这么一趟危险的差事跑下来。
夏侯瑫也客气的回应汲盛说:“如此我就回去向王爷复命了。”说完这话他就是一愣,竟然一不小心说漏嘴了。
汲盛好像没有听出夏侯瑫话里的信息,他继续客气的说:“军务在身我就不送了,老窦你替我送一送。”
目送着夏侯瑫离去,汲盛忍不住又拿出了所谓的卫尉府文书看了几遍,他自言自语道:“说的明明白白呀?让你带兵胁从我守卫此门,这么急着回去表功吗?”
阖闾门处,镇守在此的公车司令氾无伤也收到了卫尉府签发的文书,只不过氾司令并没有放梁王的人马进入阖闾门,他牢牢的把着一道皇宫最要紧的城门,只是在城上与城下喊话。
氾无伤默然的看着城下的火光,对方有五十人,手下公车尉由成轻声询问:“司令?荀大人的令咱们听是不听?”
氾无伤斜了一眼由成,他沉吟着摇着头说:“未知真假。”
由成于是再问:“司令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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