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经……”他话未说完,“神经”两个字方落,令人惊愕的事情发生了。
敌方的整个机甲躯体如同骤然被人泼了一桶浓硫酸,肉眼可见的银白护甲先是变黄,继而泛出了红,炭火烧透的那种红,大片大片的红中涌出了黑,黑斑如同纸张被灼穿,从里到外的迅速扩大。
“快退——”肖少华喊,他声音脱口的同一秒,赵明轩已经退开几百米,跳到了一个楼房地基残留的废墟上,刚刚他那一刀子下去,手上竟然直接带下了一大块对方的体表组织。
“狮虎”张开了大口,似是想朝他们咆哮,“嗡——”它的声音闷在喉咙里,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掐住了脖子,姿势扭曲,犹若经受了窒息般的困难——一团纯粹的精神力以其位置为中心轰然炸开。
肖少华虽然看不到精神力,但星痕与之关联的精神力波动监测仪疯狂地鸣叫,告知到达上限,这几乎堪称精神界的一场小型核爆,不分敌我,所有哨向能逃开的已经逃开,没逃开的精神力源受损,更甚直接终焉。黑哨们自然不在其中。
却到了普通人军队发挥的时刻,没有觉醒精神力源的普通人,纯粹的精神力攻击在没有具象化时,再如何庞大,也无法对他们造成一分一毫的伤害。就好比再牛叉的网络病毒,遇上一台没网的电脑,也只能干瞪眼。催眠是另一码事,催眠是u盘。
于是炮兵轰完了步兵坦克冲,各大突击队一应而上,将那发挥不出音攻的狮虎型机甲几分钟就打成了筛子。
“砰砰砰————”机关枪迫击炮手榴弹等热|武的猛烈攻击中,敌方机甲身躯一寸寸裂开,表皮剥落,残留的银白护甲边缘几次试图攀升,又褪了回去。其它两台也是如此,再也无法保护内里的机械骨架,不断被炮火断裂的钢管迸流着电光,熔得变了形,最后接二连三的倒下之际,现场爆出了一阵欢呼。
星痕频道里,黑哨们也交流着感想。
“总算把这打不死的怪物弄死了……”
“一台机甲还会自我修复……真是逆了天了……”
“——三台!三台!”
“最重要的难道不是这货连个能源都没换过?爷爷我的星痕都换了三拨‘电池’了!”
“诶,你们说这东西的驾驶舱到底在哪?那鸟人的头被我拧了一次,腹部也打穿了一次,还能长回去……该不会无人驾驶吧?”
“要儿能抓到他们设计师就好了,我要求也不高,提高下我这台646的续航能力就成……”
“等等,”一个浑厚的男声插入,是代号535的驾驶员:“他们好像找到了一个驾驶舱。”
是“狮虎”的。
赵明轩也跟了过去。想看看跟自己负隅顽抗了那么久的,是天元门的哪位“英雄好汉”。
地面的战士们戴了手套搬了梯子,用吊车将机甲的头身分离,拆开了头部。“咕咚”掉出来了一团黏糊糊的物体,缠满了各种长条的管子,藕断丝连般扎在了机甲的头壳内,淌着黏液。
赵明轩调了调视窗焦距,在看清楚一刹那,手一抖就关了他和肖少华共享当前实景的一面视窗。
肖少华的声音从耳机里冷冷传来:“打开。”
赵明轩:“……你别看。”又诚恳道:“不好看,真的。”
肖少华不为所动:“三、二……”
赵明轩咒骂着“该死的科学家的好奇心”,只好又将那面视窗打开了。由于做了部分清理,那团东西的样子显得更清楚了。星痕的单向液晶窗是属于广角无限的球形,在余晖的明亮日光照耀下,映入眼帘的先是一个被剥去了一半颅骨的大脑,整个后脑脑部裸|露在外。跟去了壳的核桃仁似的,其上脑沟纵横,泛着米豆腐般的颜色,如同挤压成一团的大肠。数百根透明细长的管线分散在大脑皮层各处,深深没入了沟壑的缝隙中,管线中似还有液体流动,抽取着什么。管子的另一端在机甲的头部内侧,以多个微型芯片连接着一个稍大些的裸脑,这颗裸脑的脑干被掏出,可以看出保留的部分就像罩子的形状套在这没壳后脑上。
接着他的正面被翻了过来,是一张男性的面孔。双目紧闭,面部发青,遍布皱纹,已死亡了有一会。松弛的皮肤上红痕交错,似浸泡在深海里被水母蛰咬留下。此人赤身裸|体,口鼻耳皆插着软管,有粗有细,头脸和身体的皮肤呈现出极大的反差。脸上皮肤皱的像八、九十岁,主躯干的皮肤青春光滑,富有弹性,与此他的四肢末端也发生了肌肉萎缩。
在这恶魔般的可怖“杰作”前,所有人一时竟丧失了言语的能力。场上有人骂了句“卧槽”,就消音了。
赵明轩心想:原来这就是李乐他们这几年在做的实验……机甲制造……脑机接驳……人体实验……
星痕频道安静了一会,叶天宸的声音响起:“难怪不用充电,整个大脑,精神力源,整条命都是它的电……”
另一名驾驶员干巴巴地:“……一台坐上去就下不来的机甲……呵呵……”
“这驾驶员……继续打下去,就要被吸干了吧……他的脸都快瘪了……”
“……至少有五级啊,哈……就这么被天元门当成一次性物品用了……”
“……”
肖少华一直没有说话。
赵明轩看向他,注视着这个画面的那双眼睛是如此冷厉严峻,如同凛冽冬天里最深的寒冰,凝成了一把锋锐的冰刀,要将所看见的一寸寸割开。
记忆中没有,这是他第一次看见肖少华露出了这种表情。
恍惚间,哨兵再一次感受到了——不是以全界感知,也没有用精神力。只是单纯的视觉,隔着光幕……对方身上的确有些东西改变了。而有些东西,却始终屹立在那里,令这个人始终是这个人。
他想要亲吻那双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