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9点,玻璃窗蒙着一层雾气折射出窗外橙黄色的光晕,随着对面高层写字楼绚丽的灯光变幻着各种造型,唐从望向窗外的眼底不停的幻化出各种鲜艳的色彩,窗户边沿不时的传来汽车快速划过的声响,仔细听的话还能听到类似飞机划过头顶,轰隆隆的声音。看不见星辰的黑色幕布此起彼伏,唐从转头看向闪着白光的电脑屏幕,打字栏的最后落脚处写着“第一个计划,工作整理,结束!”
“电话,钥匙,卡片,钱包,包······”唐从一边整理着黑色的帆布背包,一边念叨着,夜晚会议室传来的呵斥声刺耳极了,唐从撇了眼不远处亮着光的地方,视线游走,每个区域似乎都有零星的灯光,忽然!一个玻璃状的东西砸向墙体发出了剧烈的破碎声,熬夜加班的同事们一脸倦容,眉头紧皱。
“这份工作你爱干就干,要辞职的自己滚蛋!”设计部总监的陈词一如既往的到此为止,似乎所有生活在这栋大楼的人们早就麻木言语的攻击,转瞬即逝,人们又会把全部的精力投入到计算机的主屏面前,每一张泛着蓝光的脸都显得如暮鼓般沉重,无精打采,死气沉沉。
唐从看着自己整齐的办公桌桌面,一台电脑,一个白色的水杯,几本公司的蓝色文件,空空如也。
公司唯一的水台,一个3平米的大理石平台上放着自动咖啡机,旁边堆放着搅拌棒,白砂糖,奶精,吧台上有些水渍,最右边有一个凹下去的水槽,夜间无保洁阿姨的情况下洗手池里总是倒着一堆叫不出名字的茶叶包,渗出枯黄的水渍,水滴声嗒嗒的落在水槽里,唐从皱着眉头拧了拧水龙头。
“该死!水龙头又坏了!”
唐从随手扯了块纸巾擦干净水台,又把落在边缘的咖啡豆扔进了垃圾桶,对于这栋大楼的年轻人来讲,咖啡豆经过精准器械的打磨冲泡,实在是没有美味可言,他们只能不断的赋予咖啡高尚的格调,才能显得自己拼命灌咖啡的行为不那么的傻,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比别人多醒一分,钱才能多赚一分。
这个时代,大米裹住了肠胃,衣服遮住了羞耻,欲望被冠上了莫须有的罪名。
“如今连客服部都要加班了?”声音从身后传来,唐从正要离开,她眨了眨干涩的眼睛,眼底的疲惫始终得不到缓解,她转头看了对方一眼,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
这已经是她连续加班的第三个夜晚,没有人知道她在忙些什么,走廊的灯光发出昏沉沉的冷色,唐从身后的男人喋喋不休的讲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语,荷尔蒙引发的殷勤竟让男人看起来精神极了,男人日益退后的发际线被灯光照的油光发亮,唾沫星子横飞······
男人真是一个神奇的物种!
“唐从,你还有回母校看看吗?”男人眼底露骨的谄媚倒影在唐从的眼里,只见他一个大步跨到了唐从的右侧,不留痕迹的朝女生靠了靠,男人来回搓着双手,兴高采烈。
似乎对于他们曾是同校,并且作为同届的过往历史让男人欣喜若狂。
男人说:“你如果在一班的话,你应该认识麟游吧,次次考试年级第一,就是躺着睡觉都能考第一,还能落第二名几十分的考霸,和他同届的第二名也是惨,活生生的被虐,自古以来谁能记得第二名呢······不得不承认,现在想想那家伙真帅!”
等不及唐从回答,男人的手机在寂静的夜里响的异常突兀,片刻之后,男人说:“下次我请你吃饭,我得赶紧回去改个设计”。
唐从嗯了一声,斜眼瞥见自己放在角落的水杯,片刻之后,她把水杯连带着勺子一并扔进了垃圾桶,咖啡豆的气味扑面而来,唐从一直搞不清楚还算清新的咖啡豆香味为什么会变出来这么难喝的饮品,她懒得再去动脑子。
“怎么?不喜欢咖啡?”
说话的女人高昂着头颅,随意的撇了眼低着头的唐从,脸上并没有语气中的抱歉,唐从退到侧面,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女人的模样,一张涂抹着厚重粉底的女人脸,颧骨高耸,深陷的脸颊让金鱼般圆鼓鼓的眼睛有些突兀,配着她像筑起挡风墙的嘴巴,简直像极了猩猩,唐从看了眼她脖子上的工牌,罗娜配她,正好!
罗娜脚踩十公分的高跟鞋不停的抬起一只脚在空中晃动,显然这样会让她肿胀的脚跟舒适一些。
唐从点了点头。
空气中又传来罗娜的声音,她说:“你永远不知道现在从大门口进来的年轻人是刚上班,还是连轴48小时之后又来加班,这座大楼的年轻人就算打着点滴出现在电梯间,估计都不会有人觉得新奇,大家真的太拼命了”,显然这样的搭讪是罗娜的“赏光”。
沉默让气氛尴尬,罗娜脸上露出了明显的不悦,她皱起了眉头,心想:怎么这么没有教养,多说一个字会死呀!”
“你们客服部门也要加班呀?”唐从瞥了眼自己胸前的工牌,不得已抬起了头,空气中依旧回荡着女人对客服部的不屑,罗娜一脸骄纵的看向唐从。
面前是一张冰冷空泛的脸,仿佛所有的冷漠和悲悯都深埋在女孩的眼底!但转眼间,疲惫烟消云散,女孩的大眼睛如翡翠一般无暇透亮,干净如星辰,一眼,便难以忘怀!
罗娜有些恍惚,拿着右手的杯子不自知的颤抖了一下,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稍纵即逝,脑海中不可控制的出现了猫的模样,她定睛又看了唐从一眼,心想:“简直像猫一样古怪的姑娘!”
“我真是羡慕你们客服部的工作轻松,偶尔接接电话,处理琐碎的文件,档案登记,清理仓库什么的,等我以后退休了,我也是要过过这样的生活,反正清闲,也没有什么技能要求”,罗娜撇了眼唐从,接着说:“不过我这个人从初中的时候就知道要努力,懒惰只会让人干些最底层的活,这样每天活的像个老太太真是无能,我想我的自尊是不允许我过这样的生活,毕竟每个人的圈子不同,我老公作为h公司的设计总监,是不能同意我这么堕落的”,罗娜嘴角扬起一丝胜利的微笑,忽然问道:“你是哪个大学毕业的?”
“我······没有上大学。”
“我们公司客服要求这么低的吗?”罗娜惊呀的说:“我们设计部很多都是国外的名牌大学毕业,对了,我设计的人物明天就会定稿,和你说这些你应该听不懂吧,反正以后你在电影院看就对了”罗娜看了眼腕表,说:“唐从,这都十点半了,我实在是没有时间浪费,我先走了哦”。
罗娜的离开伴随着高跟鞋的滴嗒声,混杂着强烈的香味,如扭曲的乳牛风风火火,唐从一如既往的点了点头,清冷的灯光下,没有人看见唐从全身炸起的鸡皮疙瘩隐隐消失,女生不自知的摸了摸耳后,她弯腰捡起刚才扔在垃圾桶的水杯,紧接着在水龙台上冲洗了几遍,她又拿起了装满咖啡的白色瓷杯,接着她又拿起了左手边的白糖纸包,一包,两包,三包······大概放了八九包的模样,女生一口气灌下了所有的咖啡。
不论多少次,唐从始终不喜欢咖啡的香味,一股饶人的甜腻伴随着空气延伸到胃的最深处,顺势搅拌到整个胸腔都变得空空的,唐从若有所思的站着,顷刻之后,她还是把手中的杯子扔进了垃圾桶。
唐从离开公司的时候时间指向了10:10分,西安的天昏昏沉沉的暗,弯月躲在厚重的云朵里看不出形状,枯叶凋落满地,连风儿都变得冷飕飕的,打在脸上,瞬间让唐从清醒起来。
白日里喧嚣的城市有些冷清,唐从低着头独自前行,路灯下被拉长的黑色影子显得更加安静。大约5米远的地方一辆黑色的路虎缓缓的跟着,直到唐从在一个小吃摊边坐了下来,黑色路虎也跟着停了下来。
“你们好像有上不完的班哈”,马姐放了一碗三鲜的米线和半笼肉包子,“多放了香菜,没有葱花”,说着马姐把自己沾着汤水的手朝围裙上蹭了蹭,继续说道:“老早就想和你说话了,你吃了我这米线3个月,不腻呀”。
“谢谢,”唐从不经意的撇了眼不远处的车辆,说:“不腻”。
马姐得到了回应,看着摊位上没什么人,自己便一屁股坐在唐从旁边的凳子上:“最近这出租车闹的够欢腾的,城管都顾不上我这地了,”说着马姐“咯咯”的笑出了鹅声,伴随而来的是她红扑扑的脸颊随着肌肉上扬,把眼睛挤成一条眯眯眼,常年在外头摆摊,风吹雨淋,明明只有30多岁的年纪看起来硬生生的老了10多岁,尤其那双得了风湿的手,简直抵抗了严寒酷暑,成了一双变形的鸡爪。
“也不知道他们闹个什么劲,能坐车里有个车盖挡雨挡风,这冬天还能吹个空调暖手暖脚的多好,这钱什么时候挣到个头呀,大家都得活,这何必争个你死我活的”马姐看唐从点了点头,继续道:“我看那个小伙子等你了快1个月了”。
嗯······马姐的聊天方式总是这么任性切换,想到哪里说到哪里!
“嗯·······”。
“男朋友?吵架了?”唐从赶忙摇着脑袋否定。
马姐不以为然,说:“马姐我可是过来人,那个帅小伙一看就是对你有意思,谁犯得着这么晚跟我一样风吹雨打的,他身上的西服一看就是不便宜的货······”马姐总是有一种自来熟的本领,“人这一回事,说来也是简单,无非就是我看着你顺眼,你看着我不烦,凑凑合合的过一辈子,人呢,最害怕的是谁也不需要,你说这么大的个地球,就挺尴尬的······”
忽然!马姐的眼神变得神采奕奕,她眼睛不停的朝着路边瞥,唐从放下手上的筷子,头随着马姐的眼睛方向看了过去。
几米之外,黄昏空旷的街角,一盏橙黄色的路灯笼罩在麟游的身上,温暖如春。麟游的长相偏南方地区,两道浓眉泛着温柔的涟漪,皮肤干净,棱角分明。男人足有1米9的样子,套在他身上的羊毛西服裁剪得体,衬出他好看的身型,男人轻轻的倚靠在白色的灯杆上,左手插兜,右手拿着电话正在说着什么,他发觉了唐从的目光,又对着电话低语了一句便挂了电话,男人抬起拿着电话的右手冲唐从摇了摇,爽朗的笑容勾起嘴角的括弧,眼底干净没有杂陈。
“一个男人好看起来,真的没有女人什么事,”马姐感慨道:“这年头,开着路虎的男人很多,但开着路虎身材好,脸蛋好,重点是不娘炮的男人真的不多见”。
马姐对男人的看法总是一针见血,话音刚落,麟游便走了过来,唐从低下了头,藏在桌下的左手紧紧攥成拳头,手心渗着一层薄汗,她故作镇定的吃完最后一口面,“老板,扫微信”。
犯着花痴的马姐一边点头一边冲着帅哥摇着她的鸡爪,毫无察觉唐从在桌子上的落了一个白色的帆布包,布包里面放着几本写着英文字母的书本。
“要是和这样的男人在一起,尴尬也值得!”
唐从1米6多的身高站在麟游的身边竟然显得娇小极了,她并没有像往日一样拒绝上麟游的车子,坐在副驾驶座上,唐从的脸上有难得的放松,就像多年前,麟游细心的为她系好安全带,过近的距离让唐从有些局促。
“我可以······我自己来,”说着唐从不自知的把脑袋往回收了收,唐从低下了头,麟游还是捕捉到女生脸上的红晕。
“这么多年,没交个男朋友?”麟游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他问的云淡风轻,心却加速跳动。
唐从无法从男人的语气判断出什么,她抬头看着眼前的男人,四目相对。微妙的气流慌张逃窜,唐从听着自己的呼吸,她知道,眼前的男人再也不是曾经的少年,他们熟识,但他们同样陌生。
唐从抿了抿嘴,她知道自己应该说出一个确定的答案,但是嘴巴像上了锁,吐不出只言片语。
唐从看得出男人眼底的欣喜,她把头埋进自己的短发里,车内有了片刻的沉默,麟游问:“还有继续翻译吗?”麟游看了唐从一眼。
“没有了。”
“嗯······你那么有天赋,你翻出来的故事总是那么有趣”,麟游打开汽车的暖风,细心的把出风口调低,麟游又说:“你想做的事情就从来没有做不成的”。
唐从记得,很久以前,还是少年的麟游曾经也对她说过同样的话,年少意气风发,没变的是,他多年前的笃定!
麟游没有看到唐从眼底闪过一抹不留痕迹的苦涩,她的呼吸很轻很轻,就像一片羽毛随时飘落一般······车厢橙色的灯光照的唐从身上的大衣更加灰旧,女人安静极了,麟游仿佛看见她瑟瑟发抖,泪眼婆娑······有一瞬间的恍惚,回忆里唐从巴掌大的脸庞长着一双又圆又大的眼睛,总是气鼓鼓的瞪着他,小小的鼻翼就会随着呼吸一张一合,冬天的时候,唐从总会裹着一件过膝的白色羽绒大衣,和他在电视上看到过的银喉长尾山雀一模一样!
但在唐从发呆的时候,她看起来好像一只石化的哈士奇!
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想起唐从,麟游的嘴角总是一股笑意,却也是心疼。
······
对于17岁的唐从来讲,与麟游最近的距离便是他是第一名,她是第二名。
旁边看戏的女同学长着一张实在是平淡无奇的脸,她一脸的得意的说:“我就知道,麟游不会让我们失望。”
“本来还担心传闻是真的,看来他们关系也没有那么好,麟游还不是考第一名,她还是那个万年老二!这样想想真是可怜!被第一名虐成狗!”另外一个鞋拔子脸的女生说:“不过······我可是拿到内部消息,万年第一的语文作文可是零分哦”。
“那麟游······还是有在照顾唐从吗?所以他故意作文零分,好让她成为第一?”
众人窃窃私语。
唐从站在人群中间,心想:“你们真是太不了解麟游了!”
17岁的梦境偶尔充满了甜蜜喜悦和无忧无虑的嬉闹,偶尔会被乌云弥漫,但总是会被爽朗的笑声冲散,唐从拨开人群朝教学楼的走去,这个人们口中可怜的姑娘脚步越走越快,越走越轻······蓝天盛开朵朵白云,晴空万里,不见小鸟飞过,却起了风······交织错落的电线连接着一幢幢低矮的大楼,汽车缓缓的从柏油路驶过,连过几个造型奇怪的科技楼,艺术楼·······穿过塑胶跑道,便是唐从所在的西安万年高中。
唐从应该安静的渡过高中的生活,在未来的某一天考一个理想的大学,却因为万年第一的麟游,各项成绩优异的麟游是她从小到大的邻居,她注定有一个备受瞩目的青春。女生们说她拥有自己男神所有的童年的记忆,这让她们很抓狂,也有女生说他们之间一定有不一样的感情,所以······她们很嫉妒,一堆莫须有的罪名狂抠在唐从的身上,最气人的是,有个女生说:“和我们男神一起长大的是个女神也就算了,结果是个瘦萝卜呆板理科学霸女!!!这简直就是男神邻居的耻辱!!!”
少女们对唐从的描述总是绘声绘色,就连言语的讨厌也是有根有据,她成了无数女生眼中的荆棘。
唐从在很早很早以前就知道,想要安静的渡过余生,她一定要离开麟游,可是·····人生的有趣大概如此,唐从的初恋是麟游。
初恋这个字眼起初吓了唐从一大跳,但冷静下来的她问自己,谁会不喜欢一个脑袋聪明,帅气,智慧的男生呢?
答案确定了之后,唐从小心翼翼的收起自己的秘密,大概所有人的初恋都是笼罩在浓雾里见不得光,她想等她长得足够大,足够坚强·····
再说吧······
“唐从还好吧?”阿甲一脸担心。
“相信我,这点压力唐从早就习惯了,不过麟游真的是铁面无私······瞬间觉得我考个倒数第二也没有什么难堪的,与其被第一名暴虐我还是适合呆在“鸡尾”的温室内,人类呀,太残酷了!”吴锡东学顺手撸了把乌黑的寸发,他撇了眼身旁的程易:“幸好,还有兄弟你给我垫底,没了你我可怎么办”。
“嘿嘿嘿·····”程易咧嘴一笑。
“这怕是个傻子吧,”阿甲看了眼程易,心中嘀咕道。
阿甲一米七四的身高略微比程易低点,作为全校最好看的姑娘,她的举手投足备受瞩目,只见女神的长臂落在了程易的头领,一声声气若游丝的惊呼,女生宠溺的摸了摸男生的头顶,“你家族的优良基因应该都给了你表哥了吧,真不敢相信全校第一和倒数第一都是你们家的”。
“巨人甲,你一个全校倒数第十还好意思嘲笑别人,谁给你的自信,”吴锡东一把拿过女生领口的白色圆珠笔在指尖转了起来,“你家保姆整日给你炖乳鸽怕是全长了骨头,没个零星半点进脑子”。
旁边的同学掩嘴偷笑,却没有见阿甲脸上出现丝毫的不悦,反而见女生一个垫脚,右臂直接套在了吴锡东的脖子上,“吴锡东,我的‘咽喉锁’可是警告过你不要招惹我的身高,小心我让你直接见阎王”。
程易站在一旁无奈的看着扭打在一起的两人,很明显他们不是第一次这样扭打在一起,同学们纷纷向后退去,唯恐伤及到自己,阿甲的力气本就比普通的女生要大一些,但还是抵不过吴锡东粗壮的肱二头肌,只见男生用头把女生的胳臂死死的卡在脖颈儿之间,吴锡东的右眉轻挑,嘴角上扬,男生一个用力,本处于强势的女生反被悬在空中。
千钧一发之际,阿甲死命的拽住男生的胳臂,女生见势谄媚一笑,说:“吴锡东!我们这么多年的朋友哈,开玩笑的啦,你······不会放手吧!”
砰!
温暖的阳光正好打在男生宽大肩膀上,倒影笼罩在阿甲的头顶,女生的眼底被熊熊烈火炙烤,阿甲咬牙切齿的忍受着背部传来的剧痛,心想,“如果力气足够大,她一定要把他揉成碎片!”
吴锡东没心没肺的笑着,甚至有些得意,仿佛往日被阿甲作弄的屈辱逐渐烟消云散。男生蹲到地上,伸着脖子把脸凑到了女孩的面前,阿甲看着男生纤长的睫毛,温热的呼吸夹杂着好闻的薄荷糖味,身体不由得一紧,心想:“万年倒数,笑起来居然这么好看!”
“你·····”吴锡东盯着阿甲的眼睛,像是要看穿她。
“我是你兄弟,你居然想泡我!”阿甲被脑海里飘来的字眼吓了一跳,她紧张的忍不住吞了口唾沫,只见到男生一脸贱相,说:“整天想着弄死我,大爷我是那么容易被你打败的吗!”
“白痴······”阿甲翻了个白眼,说:“果然!运动发达的人脑细胞几乎是个位数!”阿甲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自己一个人发神经的笑了起来,“吴锡东,早就告诉你不要得罪女生,尤其是本小姐!你就期待我送你的“礼物”吧!”
吴锡东翻了白眼,一脸无所谓,“无非又是蟑螂,狗毛,假娃娃的头发,拜托,有点创意好吗!”
铃······铃······铃······
上课的铃声响了起来,所有的闹剧戛然而止,大家一哄而散,朝教室里跑去,千钧一发之际,阿甲伸出细长的右腿横亘在吴锡东脚前,来不及反应,男生一个猛扑摔倒在地上,吴锡东刚才的得意和骄傲碎了一地,阿甲一脸张狂。
“猪······”阿甲冲吴锡东比着向下的大拇指,一个单手撑地快速的消失在走廊里。
“变态甲!”
空荡荡的走廊传来吴锡东惨绝人寰的叫声,入校已经一个多学期的老师白琛拿着课本走了过来,他弯着肥硕的肚腩,戴着眼镜的大脸距离吴锡东的眼睛不到2公分,轻言细语的说:“同学,铃声都响了好半天了,你如果不打算一直躺在地上就赶紧去教室上课”。
“老师······可以不用靠这么近!我能听见·····”
吴锡东一溜烟的站起来跑进了教室,眼前的一幕正好落到不远处教导主任的眼睛里,他叹着气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白老师真是太内向,脾气太好了!这帮兔崽子怕是很难管得住。”
教室里,白老师把讲桌一角的板擦放正,又从上衣兜里拿出纸巾把桌面上的灰尘拂去,“学委把点名册给我”。
阿甲率先站了起来,对远处同学示意坐下,她一脸得意的把早就准备好的点名册拿了上去。
“这样······现在需要一个同学回顾上节课的知识,那么······就按顺序叫吧,第一个吴东西同学在吗?”
“东西在的!”后排调皮的男生捏着鼻子起哄的喊道,众人窃笑。
“老师,是吴锡东!!!不是东西!”吴锡东瞪了笑的前俯后翻的阿甲,不耐烦的翻着白眼喊道,心里默默的加了一句:“白痴老师难道看不出是恶作剧吗?”
白老师有些木讷,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说:“不是东西······嗯······吴锡东同学”,众人再次哄笑!
“老师,可能我把名字抄错了”阿甲说。
“没事·····那么,请吴同学回顾一下上节课的知识”,吴锡东又翻了个白眼:“白老师,上节课我肚子疼请假没在。”
“这样啊·····”白老师又翻了一遍点名册,“那就请第二位同学李晓回顾上节课的内容”。
吴锡东一脸愁容的想,“这怕是个傻子!”他没好气的白了阿甲一眼,倒在桌子上佯装睡觉。
教室里回荡着白老师孜孜不倦的声音,毫无起伏的语调像催音符伴随着午后的阳光旋转,尘埃在空中飞舞,温暖的空气开始让人昏昏欲睡,黑板上的字越来越远,越来越小,阿甲随着白老师的粉笔绕过了北极穿越了赤道最后进入了梦乡。
唐从捂着肚子朝大楼的西边走去,她不停的朝身后张望,发现四下无人的时候,她的脸上换上了轻松的笑容。
上个星期的周四,和今天一样的风和日丽,阳光和煦,众目睽睽之下,路清尘叫嚣着,“万年老二,我们打赌,你这次考试要是考个第一,我就跟你姓!”
教室里鸦雀无声,路清尘继续说:“并且我发誓再也不喊你的绰号,怎么样?”
唐从坐在座位上低头不语,能看到别人出丑,是多么有趣的事情,众人一脸窃笑!
“你要是输了,就翘掉来老王的课请大家吃泡面!当然,你要是不赌也可以,你就承认自己是孬种好了。”
老王,闻名本地区的“凶残暴走”女教师,头发比男人还要短的女疯子,最恨学生以一切白痴理由翘课,视差生为臭虫的头号学生公敌,唐从抬起头看着大家眼底的蠢蠢欲动,她紧攥着拳头,挤着笑容,说:“好!我赌!”
同学们窃窃私语,似乎这场赌注从一开始就被大家认定了,无论她怎么挣扎,唐从还是会是“万年老二”!
就像所有人知道的,这是一场玩笑!
因为是玩笑。
因为是年少。
玩笑本身的天真与恶毒,都被迫谅解。
玩笑透着愚笨,透着无知,透着不可理喻,透着凶狠恶毒。
······
唐从说:“哎,注定是万年老二。”
唐从在语文课代表的手中接过麟游的语文试卷,这个接近满分的卷子,后半页的作文写的密密麻麻,字迹工整舒展,让看过的人心情不由的舒展开来,唐从故意把麟游作文的那一面面向大家,“我认输!我请大家吃面!”
路清尘斜着眼睛朝唐从瞥了过去,拍着手叫好道:“玩的起!不愧是‘万年老二’,唐从请我们吃泡面喽!”路清尘从唐从的手中一把抽过麟游的试卷,手顺势搭在唐从的肩膀上,笑着说,“下下节课记得翘‘老王’的课哦······”
唐从不留痕迹的挪开了路清尘的手臂,坐了下来,低着头佯装看着眼前课本,好久都没有翻一页,垂落的短发正好挡住她的脸颊,看不清表情,麟游戴着耳机从教室外走了进来,他不经意的瞥了眼唐从,径直的走到自己的位置上。
······
唐从绕过学校科技楼,为了避人耳目她又钻过艺术楼旁的茂密刺林,等到她出现在学校后墙,也就是食堂旁边的小卖部时,唐从脑袋上的枯叶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唐从一直记得,很久之前,有人指着她的胸口说,“别以为你们是邻居,就可以整天粘着麟游。”
唐从呼了口气,抬着头望了眼蓝色的天空,晴空万里,偶尔有麻雀叽叽喳喳的声响,风忽然吹过传出沙沙的声响。
“老板,40盒泡椒味的泡面!”唐从喊道。
小卖部的大姐似乎早就对学生翘课习以为常,她吧唧的嚼着手中的棒棒糖,瞥了唐从一眼,可能是上课的缘故,整个小卖部不同往日的安静。
“40盒?你喂猪呢?”大姐一头乌黑的短发,脸颊两侧被晒得高原红,她把口中的糖咬的嘎嘣直响,她高昂着脑袋,继续说:“这么多,你怎么拿?”
这个问题唐从早就想过了,“老板,你有章子吗?”
“有啊!”
唐从把兜里早就准备好的卷拿了出来,是用作业本制作的类似饭票的东西,大姐皱了眉头接了过去,“方便面盒装抵用券,有效期一周?”
“老板,我先付40盒的钱,这个抵用卷总共40份,我会把使用者名单给你,她们来领面必须出示本人学生证,你出一盒面收回一张卷。”
“啊?那你不怕我不认账?”
“这个不用担心,你只要在卷上做一个属于你的标志,建议你可以按个章子,”说着唐从拿出两张百元大钞,“这是我过年的压岁钱了,为了保证我的权益,你得签这个协议。”
“协议?”大姐一脸迷茫,现在的小孩子这么精明?她看着纸条上工整的字迹,“本人唐从于2007年11月12日在红火便利店现金支付方式预付40桶盒装泡面·······”大姐读到后面,抬头若有所思的看了眼眼前的姑娘,唐从的眼睛里透着一股真挚和坦荡的光明。
大姐嘴里的糖刚吃完,她又顺手拨开一个棒棒糖嚼了起来,“吃一个,我请客。”
唐从摇了摇头,眼睛紧盯着大姐手里的纸条。
“你等一下,”大姐说完朝柜架后面绕了过去,整个小卖部传来搬东西的声响,没有带手机的唐从百无聊赖,眼睛游走在房间的角落,整个小卖部被一个高大的立体柜隔在房子的中间一分为二,架子上面整齐排列了各种食物,架子的前面留了一个1米左右的过道,老板平日里就是坐在这里面售货的,其实更多的时间是在玩手机。过道的前侧是一个透明玻璃打造的货柜,货柜之前被查封了一些烟酒,便空置了下来。
立体柜的后面唐从没有进去过,但她听同学说过小卖部后方是老板的休息区兼仓库,每日光顾的常客还会在里面煮面吃,唐从看了眼最右边的灰色布帘,布帘垂直耷拉在地上把后面挡的严严实实,大姐走了出来,她看了眼唐从,利索的在抵用券上盖了章子,又在唐从的协议单上盖了章子。
“好了!”
唐从接过大姐手里的纸条,又认真的确认了一遍手中的抵用卷,说:“谢谢!”
唐从刚要转身,大姐喊住了她,给她扔了瓶可乐过来,“大客户的优待,买四十送一,合作愉快!”
“谢谢!”唐从挤出一个好看的笑容。
唐从想要顺着原路返回,她蹲在科技楼的后面咕噜噜的一口气把可乐喝完,一边观察着教学楼的动静。
忽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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