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早已觉察到了他俩。
公输步回道,“大师父,我和妹妹逃难路过,能不能讨一碗饭?”
白须老僧转身凝视于二童,“老僧既已居于哭孤山寺,便不愿再躲了,两位请显真身吧。”
公输步听他说得好生奇怪,以为又是什么强盗匪人,不愿再与他言语,转身就走。
白须老僧“哼”了一声,手持禅杖,当头打来。
公输步惊魂失色,避无可避,一屁股坐倒在地。
白须老僧的禅杖使到他眼前,忽然停住了,“你们为何不躲?”
公输步吓得屁滚尿流,哪能言语,起身拽着乩月就跑出了寺庙。
所幸白须老僧并未追出来。
他想,父亲让他来哭孤山,是让他找一个依靠,不曾想山中所遇尽是匪寨怪物,还有一个恶毒和尚,二话不说就打!
莫名其妙。
二童离得寺庙远远的,找到一块巨石,栖身而上,只盼天亮那怪物一走,再行下山。
天色已深,却无容身之所。
哭孤山上,月黑风高,白石粼粼,二童彼此依偎,相护拥暖。
又饿又困,何处是家?
公输步体力不支,抱着乩月,昏昏欲睡。
他想睡,乩月更想睡,但他不敢睡,他心知,只要一睡过去,二人可能就要与周身白石长眠了。
“公输哥哥,快看,有仙女!”乩月忽然朝着一处山巅一指。
乱石孤山,怎么可能有仙女?
公输步以为她出现了幻觉,不以为然。
“真的有仙女!”乩月搬过他的脑袋,又朝山巅一指。
瞥眼间,白衣翩翩,六名女子从山巅飘下,果真是仙女。
公输步精神蓦地一阵抖擞。
什么样的仙女会出现在这样的地方?
六名仙女翩然而下,并排而立,落在了哭孤山寺前。
“阿弥陀佛,几位来得好生晚,老僧可等了好久。”白须老僧拄着禅杖,从寺庙中走出。
公输步和乩月趴在巨石上,朝下而观,俯视着庙前一切。
六名仙女各持长刀,没有说话。
公输步此刻仔细一瞧,这些仙女头上长着白绒绒像兔子一样的耳朵,似仙又似妖怪。
白须老僧在六名仙女之间扫视了一道,“你们的主子呢?”
话音刚落,一阵风起,寒意突袭,月色落下,庙前一片银白。
好似霜降。
不对,是真的霜,扑在乱石上,扑在庙沿,扑在两童的手间。
时值三月,怎会起霜?
片刻间,又闻嗷呜叫声,夜晚凄凉,似狐又似狼。
却发现有一个白衣飘飘的仙女立于山巅,那仙女的耳朵更长。
她的背后是满月,她的黑影印在其上。
“娥儿实在想不到,你竟躲在这个寸草不生的山上呢。”女人忽然开口,远远从山巅传来。
她的声音比这山石还枯,比这月色还凉。
白须老僧合十,“阿弥陀佛,惭愧惭愧,老僧隐居在此,竟然是为了苟且偷生。”
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山巅上的月影已经不见了。
白须老僧垂头沮丧,叹了口气,“老僧日夜担忧,该来的还是来了。”
只过了片刻,两童复又听到女人的话声,“可惜,娥儿寻了你三十年了,这才将你找到呢。”可她这次说话的时候,已经出现在了寺庙门口。
话音一毕,女子从狼身滑了下来,朝着白须老僧走去。
她每走一步,身上便有霜花飘落。
远远一观,白璧无瑕,步生霜花。
六名仙女已经够白了,可她一人比她们加起来还要白。
她说她寻了白须老僧快三十年,那她多少岁了?
可她的模样,她的声音,明明也就二十多岁。
老僧将手中的禅杖在地上一震,“阿弥陀佛,既已如此,就请施主划清界限吧。”
“夫君,我今日前来,不是来和你打架的,是要让你跟我回去的。”
“阿弥陀佛,老僧法号竹定,不是你的夫君,施主莫要胡言。”
“你就是我的夫君好嘛。”
“老僧自决心于哭孤山寺出家,便已不是你的夫君。”
对话忽止,一派寂静。
两童一动不动,听着霜花女人和白须老僧的对话。
霜花女痴痴地问道,“你们这些当和尚的真的好奇怪,把头发一剃,难道就不是同一个人了吗?难道你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吗?”
“阿弥陀佛,一旦出家,便与前尘了断,断然不能再提了。”
“好吧,既然你不记得了,那我就来告诉你,你真名叫公输齐,三十年前与我结下良缘,成为我的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