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
“照你这么说,玉玺仍在北方?”
宇文泰看着他,摇摇头:“孤①也没有把握。玉玺已在北方失踪了一百多年。近几十年自从晋室覆亡,江南也频历更迭,这玉玺到底是失落在哪里,实在是说不好。我们如今一点线索都没有。只怕现在要找,也不容易。”
眼看着宇文泰上马离去,于谨也正要上马离开,一个小黄门匆匆而来,附在他耳边轻声说:“骠骑大将军,陛下请您往藏经楼单独说话。”
他有些诧异,皇帝这是刻意要避开宇文泰。
皇帝这是何意?
于谨惴惴不安地跟着小黄门在偌大的宫城里绕来绕去,进了御花园后面的藏经楼。
楼里未点烛,十分昏暗。日光从窗格透进来,斜斜地照在地上。他抬眼看去,看到灰尘在那些光柱里漂浮。
皇帝元修隐在那一排排书架后面,轻声说:“于卿来了。”
他连忙行了个礼:“于谨见驾。至尊有何吩咐?”
年轻的皇帝在那一排书架后慢慢地踱着步子,不发一言。
于谨低着头,不知皇帝想干什么,也不敢吭声。
半晌,皇帝说:“朕当日同高欢决裂,是爱卿建议朕西来,并在西迁途中一路相随。忠义之心,朕刻骨铭记。”
于谨见皇帝重提此事,心中有些惶惑,当初是他向宇文泰建议,向皇帝表达忠心,请其西迁,又是他去洛阳说服了皇帝。然而到了长安之后,皇帝才发现自己依旧被权臣架空,因此对当初提议的于谨也多有不满。此时和他提“忠义”二字,于谨实在不知道他的意思。
他慌忙躬身:“臣不敢。但凭主上吩咐,臣万死以报主上知遇之恩。”
皇帝从那一排书架后面缓慢走出,走到他跟前,说:“自朕西就以来,宇文泰擅权,日渐势大。他在关陇一带经营多年,朕实在不放心他。”
于谨心里更是不安。他和宇文泰关系紧密是人人皆知的事情。于谨很早便跟随宇文泰。早在宇文泰还在贺拔岳账下任夏州刺史时,于谨被宇文泰任命为夏州长史,直系属官。他们俩的关系岂止用相厚来形容。
皇帝为何要在他面前说这个?是想要离间他和宇文泰吗?
他想利用此事对宇文泰动手?
此刻于谨只觉得惊心动魄。
早就有这样的传言,听说皇帝在宫里时常大骂宇文泰,急欲杀之而后快。可眼下的形势,高欢在东边虎视眈眈,柔然郁久闾氏雄踞在北方草原。皇帝这个时候想对宇文泰动手,岂不是自毁长城?
他和宇文泰当初迎奉皇帝到长安,为的是匡扶魏室,可至尊他,狡兔未死,欲烹走狗;飞鸟未尽,欲藏良弓。
“尚书令他……”
话刚开头,皇帝伸手将于谨的手紧紧握住,说:“朕放眼朝堂,皆是宇文泰的党羽,惟有于卿,忠义卓著,风宇高旷,朕深信不疑。”
于谨明白了。此刻他心中清明。
寻找传国玉玺是个幌子,皇帝的目标是宇文泰。
逼到眼前,不得不表态,他顺着皇帝开口:“但凭至尊吩咐,于谨万死不辞。”
皇帝听到他这句话,这才缓缓说:“寻找传国玉玺,事关重大,事关江山万代。你要盯紧宇文泰,万不能让传国玉玺落入他的囊中。朕给你一道密诏,一旦宇文泰找到传国玉玺,于卿可持玺将之即刻斩杀。宇文泰死后,卿为丞相,朕之股肱。”
他需要宇文泰的势力去寻找传国玉玺,又怕传国玉玺落入宇文泰手中,他会取而代之。于谨彻底明白了。
他抬头看着面前这个年轻的皇帝,他十分瘦弱,脸色苍白。他本是元氏宗亲,平阳郡王。当年在洛阳,高欢扶他上位,两年后他同高欢决裂,战败西迁。他性格刚烈,胸怀大志,一心想要重振元氏的山河。然而于谨明白,无论是高欢还是宇文泰,他都不是对手。
此刻皇帝的目光灼灼,充满了期盼和希望。他冀望着自己的一番剖白和许诺能够打动眼前这个老谋深算的将领,将他拉拢到自己身边。于谨,可是宇文泰的一只羽翼呢。
于谨点了点头:“臣明白了。臣必竭尽全力,不辱皇命。”
乱世英雄,自当审时度势,权衡利弊。于谨一向把自己看成宇文泰的政治同盟,而不是他的仆从。因此他只在心头转了两转,便打定了主意,不露声色,静观其变。
注释:
①孤:北魏、北周、隋朝的诸侯王常自称为寡人,而枭雄如尔朱荣、高欢自称为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