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放了杯子道:“唔……旁的话,江帮主倒是不必说太多了,苏姑娘是药谷高徒,这样的话怕是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至于在下么,呵,外头是怎么说的我也略有耳闻,江帮主大可不必昧着良心说出这番话来奉承在下。龙首也是江南一大帮,大可把腰杆子挺直咯,不必如此低声下气的。”
这一番话下来,既是点明了对方方才所言毫无用处,又暗讽对方阿谀奉承,当真是笑里藏刀。只不过这话说得太直接,难怪那么多人看她不顺眼,不过……六扇门直属天子,倒也的确有这个底气。
林知忆敢说这么一番话,就是认准了江临就算再怎么受辱也不敢发难,毕竟……蛊这种东西到底是暗处的勾当,公然摆到明面上来就是同朝廷作对。面前的这位可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江临这种人,自是忍得一时是一时。
果不其然,江临听了她这么一番话,面上笑容僵了一瞬,却还是哈哈笑道:“是是是,是江某多言了。那……不知林千户与苏大夫所来……是为何事啊?”
“啧……倒也简单,这些日子江南可是不甚太平呐,江帮主手握这一带的航运,应当多少晓得这事儿吧?”
“唉,自然是晓得的,可惜这事儿吧……我龙首帮看的是水运,这时疫吧……我等皆是粗人,也帮不上什么忙。”他惋惜叹道,“不过有苏大夫你们在,估摸着一定会没事的。”
“那是自然,天下名医出药王这话可不是白说的,不过啊……江帮主。”林知忆身子稍稍往前倾,略眯起眼睛,“在下前些日子在暖香楼可是听闻……此事,与贵帮有关呢。”
“绝无可能!”江临砰的一声站了起来,眼底似有怒气翻涌,“林千户,凡事可是要讲证据的!风尘女子出身卑贱,怎可轻信!大人若不信,大可派人来搜,我江临若是说半个不字,立刻卸了脑袋送到你府上!”
“江帮主先消消气,在下也只是听闻,并未找到什么真正的证据。”林知忆倒是悠哉地给自己再斟了杯茶,“不过么……风尘女子亦是人,说的话作不作数在下自有决断。不会随意冤枉无辜之人,也不会叫真正的渣滓逃了去。江帮主以为如何?”
“江某自是信得过林千户的。”他依言坐下,面上仍是不忑,“林千户,你可在这方圆百里之内打听打听江某的为人。是,龙首帮……比不得谢家沈家那些江湖世家,江某也不是什么大侠,但至少自诩不是个坏人不是?这些年龙首手握江南水运,昔年水匪作乱的事儿,可不是少了很多嘛。”
这话倒是没说错,只是……苏念雪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两个人言语的你来我往,观察着这位江帮主的言行举止。
一个曾野心勃勃想要成就龙首江南第一帮名头的人,会是如今这副看上去恭顺的模样么?不可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退一万步讲,就算他说的句句属实……那外头的那些帮众又是怎么回事?
“江帮主所做的一切自然是有人看在眼里的,在下今次来,也只是为了求证罢了。”林知忆放下杯子,起身拍了拍衣袖,“我也说了,既不冤枉,也不放过。最后问江帮主一句,当真……没有?”
江临同样起身缓步行至她面前,拱手道:“绝不会有。”
“既如此……那在下也不过多叨扰了。”林知忆笑着回了一礼,转头道,“苏姑娘,我们走吧。”
“好,慢走二位。来人呐,送客。”
回去的路倒不似来时那么急,方才还精干的千户大人像是换了个人似的,无精打采的叼着根狗尾巴草坐在马上。
“你看出什么了吗?”苏念雪打马跟在后头,突然开口道。
林知忆斜瞥她一眼,懒散道:“你看不出来?”
看出他在撒谎倒是真的……还有你们俩都在一语双关……当真没有,绝不会有。是没有做还是没有证据,大家都心知肚明。
“那林千户打算接下来如何?”
“自然是顺着往下查。”她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道,“他不是说了,水运么?”
蛊毒源于水……是要顺着水运往下查吗?只是这样是否会太慢了……江南水道错综复杂,要想查清可不是一两日的事情,但蛊毒能等得起吗……
“大概要找人去一趟姑苏了。”
“姑苏?”
“嗯。”她歪过头,眼中精芒一闪而过,“单靠查水运太慢了,既如此,不妨找人问个话。”
找人问话?
她低笑了声,像是看出她的疑惑,道:“天下大事尽握囊中。姑苏,玲珑阁。”
姑苏玲珑阁,做的是消息的生意,只要上门者能够给出足够的价钱,对方自会把他想知道的双手奉上。
烟雨缭绕里,华惊云站在水榭前,桌上的茶还冒着热气。
“阁主。”守门的小童快步行到门前拱手一拜,沉声道,“那位来了。”
“哦?”俊逸的青年回头望了他一眼,一双眼底似是还含着烟雨蒙蒙,“把人请过来吧。”
“是。”
他回身端了桌上了热茶小啜了口,复而放下道。
“许久不见。”
身后的人摘了斗笠,抬眸看了他一眼道。
“别来无恙。”
屋外的风雨似乎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