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王后的吩咐,这位向来一举一动都被称之为宫人的典范的大女官凯拉,此刻却忍不住脚下踉跄,她离开这间暗室,随后惹人侧目的形色匆匆的奔走在宫殿的长廊上。
跟随而来的塞缪尔怔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他拿回记忆石的时间还太短,只来得及消除了一部分对他来说太过危险的记忆。而记忆石的珍贵和独特之处,在于人们留在脑海中的记忆可能会随着时间出现偏差,但是储存在记忆石里的记忆却绝不会如此。
只是,塞缪尔看着眼前记忆石释放出的一幕幕他所没有见过的陌生的记忆,这块石头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他的身边,也从来没有除了他以外的人知道石头的存在,就只是今天,他却是由南沛的手中交给凯拉,那么这些零散的崭新的记忆,就只可能是南沛将其放进去的,但是只有用魔力才能将记忆储存,可是南沛他,他不是已经……
塞缪尔神色慌乱的靠近了墙壁,而他的身体因为恐惧渐渐的颤抖起来,他看着艾达仍旧沉浸于记忆石释放出的回忆的背影,咬咬牙,无声而快速的离开了这里。
艾达也感到疑惑,她不明白南沛为什么要将这块记忆石交给他,而她的印象中,南沛也从未有过这么珍贵的器物,但是心中有股意念驱使着她,告诉她一定要弄清楚南沛到底想要告诉她什么。
最开始她见到的那些记忆,只是零散的,她可以听见声音,以及这些记忆的拥有者所看见的景象,那一切非常的模糊还伴随着令人晕眩的痛苦,但是这种感觉她有股莫名的熟悉感,就好像——当年在战场上,她遭受过一次邪恶巫师联盟的偷袭而被施下的诅咒那般,旁人觉察不出她的异常,就只有她自己知晓她的痛苦。
艾达知道这是个施咒者借由控制心神的诅咒,它的潜伏期很长,直到半年后,艾达才有了契机,通过大主教解除了这个诅咒,艾达像是隐隐的想到了什么,她的指尖不住的颤抖着,渐渐的,她确定了这个声音的主人,也听清了他一直在低喃的话语,终于,心中那一点像是阴云笼罩着她的心头的疑惑被解开,又或者说,某种会令她变得愚蠢的力量对她的影响降到了最低,可是这丝毫没有让艾达觉得喜悦,反而更大的悲伤和痛苦正向他袭来。
那些零散而叫人揪心的记忆很快就结束,只是剩下的药剂不足以支撑接下来记忆石的释放,而艾达也早已顾及不了其他,她焦急的走近,将那块记忆石重新握在了手中,那原本就快要消散的淡蓝色的烟雾重新的升腾起来,一点一点的攀附着艾达的手臂,将她整个人都包裹在其中。
艾达闭上了眼,她先是看见了一个幽深的洞穴,而后是有人靠近的杂乱的脚步,南沛显得有些吃力的搀扶着受了重伤已然陷入昏迷的她在某处停了下来,她被小心的安放好。
这块记忆石的拥有者就正坐在南沛对面,而此刻的南沛正仰头靠在了洞穴的石壁上,他的身上满是大大小小的伤,其中有一支箭矢穿透了他的肩胛骨,鲜血正不断的流下,可他却只是令人皱眉的随意的包扎了几下,便将身上仅剩的其余的治疗药剂都用在了一旁仍旧昏迷的自己的身上。
艾达多想那时的自己是清醒的,她便能阻止这个孩子的行径,让他先照料好自己的伤。可是艾达到底不能,她就只是通过记忆石复原的一切继续眼睁睁的看着,她看见南沛抬起头,他的脸色是毫无一丝血色的苍白,可是他的眼神却很亮,声音里满是下定了决心的坚定,他看向记忆石的拥有者:“你有办法带她一起逃出去的,对么?只要我去引开他们——”
许是见到了那人的点头,艾达看见南沛垂下眼睑,接着他的腮帮子用力的鼓了起来,那插在他肩头的箭矢就被他这么硬生生的拔了出来,疼痛激起的汗水从他额角滴下,他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着,好一会儿,他才用另只手拿出最后一瓶药剂,咬开瓶塞,仰着头灌了进去。
随后,她看见南沛挪了挪身体,他靠近了昏迷中的自己,俯下身来,在她的手背落下一个吻,她听见这个孩子道:“我爱你,母亲。”
艾达愣住,滚烫的泪水从她的眼角滴落,那股可以称之为心碎的悲伤掌控了她的身体,令她不由得感到疼痛了起来。其实自从那个最喜欢赖在她怀中撒娇的孩子,渐渐的长成少年后,她就再听不见他叫她母亲了。
艾达曾经为此感到失落,可是她又想到了某日年幼的南沛曾经闷闷不了的趴在她的膝上,说着“母亲,为什么他们说我不该叫你母亲呢?”,当时她却是生气的叫人要惩戒南沛身旁谈论这些的人们,抚着他的背脊给予他安慰,而这个孩子却是很快的就抬起头,那清澈的眼里满是濡慕,说着“请您不要生气,这不过是个称呼罢了,倘若我不能再叫您母亲了,这也不会有任何的改变,我依旧会为了守护您而奉献一切,就像您这么珍重的教导我一般。”
艾达就知道,这个孩子向来是说话算话的。所以即便清楚此刻她自己不过是沉浸在这复原的记忆中,可是看着这个孩子为了替自己挣出生机,独自一人缓缓的走出洞穴,而去面临那场,甚至于他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的危机,以及听见他最后的那一句喃喃:“放心吧,为了不让她伤心,我一定会努力活着回来的,趁着疼痛让我清醒,那些还不至于将我打倒。”
这么晚才知晓真相的艾达控制不住自己,她想要发出声音,她想要拉住这个孩子,可是她到底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去。
在面对那场刺杀时,他遭受了多少的痛苦啊。艾达还记得在她伤好后,她前去看过这孩子沉睡在病床上的模样,那大片的伤痕只要人看上一眼都觉得恐怖的疼痛,而她却可笑和愚蠢的将这一切当作了塞缪尔所为,这孩子想必被伤透了心,若是知晓醒来后他会遭遇这一切,会不会更希望自己在那场刺杀中死去呢?光是想到这个孩子许是有过这样的想法,艾达的眼前就再次变得模糊,她心中大恸。
而当伊曼赶到时,看见他的母亲正悲伤的不住的落着泪,他快步来到了艾达的身边,只是没等他开口询问些什么,手中就被艾达放入了什么,他听见他的母亲用颤抖的声音道:“你看看这个吧,伊曼。”
那很快盘旋而上的淡蓝色的烟雾令伊曼闭上了眼,在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后,他震惊得甚至于有几秒钟陷入了空白。
在那昏暗而潮湿的地牢里,伊曼看见南沛正紧紧的攥住了他跟前的栏杆,他很瘦很瘦,他曾经精致而整洁的法袍此刻只是灰扑扑的挂在他的身上,显得空荡荡的,手背上的青筋凸显,而他瞪着双眼,充满了愤怒的向面前的人怒吼着什么的模样,却是让人感到背脊发凉。
伊曼不可置信的看着站在牢房外开口的人居然会是大主教,那曾经教导过他长者般慈悲的语调,此刻却像是来自地狱的声音:“你大可以去告诉他们所有的真相,可是那难道会有任何的用途吗?他们早就笃信,你是因为嫉妒塞缪尔而性情大变,你也早就不是王后最疼爱的养子,不再是大皇子最爱护的弟弟,更不是受国民尊敬的法师,你不过是个等待审判的叛国者而已——所以,你又能怎么样呢?”
伊曼看见那原本正愤怒的瞪视着大主教的人,随着他的话语,像是有什么在他的肩膀上一锤又一锤的敲着,令他渐渐的失去了力气,那眼神也变得恍惚,他整个人被绝望笼罩,像是比谁都认命,比谁都清楚他此刻的处境,喃喃的道:“是啊,我又能怎么样呢……”
而说完,伊曼看见南沛重新跌坐在地上,接着,他看见痛苦的咬紧了双唇,像是巨大的痛苦降临在他的身上,他不住的在地上打着滚,口中只剩令人心碎的疼痛的呜咽,伊曼看见南沛的疼得眼神都渐渐涣散,他一边用脑袋狠狠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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