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知道什么时候,李沛霆李沛霖兄弟二人出现在了院子里,静静的站在廊柱前面。方才的那一番慷慨激昂的话,便是出自这兄弟二人之口。
爱女,长婿,股肱之臣的话、做法,犹如当头棒喝,将李守汉打得有些头晕目眩,“难道我这些年的做法都是错误的?”
“正是!父王!如果您当年肯当机立断,我南粤军占据江南半壁,据江淮而守,进可以同辽贼争天下,退可以保全东南半壁!最起码,大弟弟也不会死得那么委屈,弄得现在大弟妹还在沂蒙山里给他老朱家打仗!我们有那许多的钱粮,为我老李家自己打仗好不好?他老朱家的江山难道就当真是天予神授别人动不得?”
“大郡主说得有理!前面那么的钱粮,白白的糟蹋了!许多甚至被那些无耻官军带着投了奴贼,掉过头来,拿着我们的刀枪,穿着我们的甲胄,肚子里是我们的粮米,来打我们!”李沛霖有些愤懑,这一年多来,他看了太多各地官军投降,摇身一变,甚至连旗帜都来不及换,只是在某个显眼的位置上扎上一个白布条便从原来大明朝廷经制官军的某某镇变成了大清朝军队的某某镇了。该镇总兵还是那个总兵,兵丁也还是那些兵丁,所不同的除了旗号上有了一根白布条之外,就是把头发剃了。便凶神恶煞一样的向南杀了过来。这一点,倒是和某个军队颇为相似。司令还是那个司令,军长还是那个军长,甚至连头发都不要剃。顶多就是在军旗上加上“反共和平建国”的六字真言,就可以摇身一变的成了和平军将士。等到若干年之后,他们这些堂堂的“先和军”将士,便可以义正辞严的以守卫衡阳的功臣身份,站出来在阳光下指责政府和社会对他们这些抗战时期入伍的老兵的种种不公正待遇!注意,是“抗战时期入伍的老兵”,简称也是“抗战老兵”。至于说入得谁家的队伍,给谁扛枪为谁打仗,那些志愿者和相关机构们就选择性的失明了。
李沛霖还要继续的将胸中积压的怒火一股脑的倾泻出来,却被兄长李沛霆轻轻的触碰了一下手臂,示意他暂时不要再说了。因为此时,李守汉已经陷入了沉思之中。
过了不知道多久,李守汉才猛地醒过神来。他发现眼前李家兄弟二人和自己的大女儿李华梅在他身边静悄悄的坐着,身上落着几只蜻蜓,另有几瓣花瓣在衣襟上兀自散发着残香。
“宗兄,你命公事房给江南西路招讨使施琅发去一道敕令,让他对来归顺军各部进行点验,以我南粤军的编制为蓝本,结合顺军兵马特点进行编制。初步,初步嘛。便给他八个镇,二十个旅的编制!兵马员额务必按照编制表补足!不足部分,便由他在俘虏各部兵马当中选拔精壮良家子填补!同时,从他麾下各部当中,抽调精干人员到上述各部当中宣讲,教导。使来归各部熟悉我南粤军制度,不令他们有我南粤军欺生的误会!另外,上述人员除教导各部掌握制度外,务必要教导各部熟悉我南粤军的战术,熟悉旗帜、信号!免得以后打仗时互相配合不上,不能赏功罚过!”
这种操作方式和手段,是要将大顺军逐步的从制度上、战术上南粤军化,那些派到大顺军各部的教官,其实就是相当于酵母,他们将通过传递教学的过程,将大顺军一步步的进行潜移默化,直到他们变成南粤军的外围为止。
而且,一旦大顺军余部习惯了南粤军的供给制度,粮饷标准,熟悉了作战方式,便是将领们有了叛乱之心,打算拉着队伍另图他去,部下兵马也会果断的放弃他,甚至会砍了为首军官的头去立功。原因很简单,放眼四海,有谁有南粤军的粮饷待遇高?有谁有南粤军作战时炮火多,受伤了有卫生营救治,还有抚恤金可以领?
何况,在兵马整编过程中,这八镇二十个旅的部队,各级军官少不得都要经过李守汉和施琅的核查任命,那些势头不稳的军头,说不得便要给一笔钱好好的养起来。谈不拢价钱的,那便不能怪我了。施琅也是积年海盗出身,什么黑吃黑的手段那是半点也不会的。
接下来首要的事,便是李守汉要在朝堂上将那些嘴炮文官一一摆平。
李沛霆李沛霖兄弟二人告辞出来,一路回忆着方才李守汉的杀伐决断,颇有几分欣喜。在他们看来,当年那个雷厉风行的雄主,又回来了。
“今日之事,若不是有大郡马在江西收容李闯余部,再加上大郡主的这一番疾风骤雨,只怕主公还在拘泥于所谓的君臣大义呢!”李沛霖颇为得意,认为自己的时机把握的恰到好处。
“不然。你只看到了表象,却没有看到主公内心所想。”李沛霆对弟弟的看法颇为不屑。“其实,你以为主公对朝中的文武对我南粤军的敌视、掣肘就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吗?你以为主公对他老朱家就没有一点怨怼吗?即使是当初没有,在大少帅阵亡后,这点怒火也是足以烧毁朱家的江山给大少帅陪葬了!只不过,主公仁厚,不愿意背上一个坏名声罢了。现在好了,大郡主夫妇把一个很好的理由摆在了主公面前。我收容了几十万顺军兵马用于驱逐鞑虏,也是给这些人一条自新之路。你们如果要把这些人拒之门外,他们掉头投了清军,你们去对付他们吗?”
如果李守汉这话是说在嘉靖年间,或者是万历年间,任凭你身为梁国公,超等的品级,朝中的哪怕一个七品给事中都能跳出来喷得李守汉家祖坟冒白烟为止,这还是好的,换了遇到袁督师那样的人物,立刻请出天子剑来,将你斩首号令三军也是有的。开玩笑,咱们科甲正途的官员怎么能办那种打打杀杀的俗事,咱们都是在中军大帐之中稳坐,喝着茶下着棋吹着牛逼,你们在阵前打得血肉横飞又和我有半个通宝的关系?打胜了,是我的指挥方略正确,打败了,是你们不肯卖命。
可是,如今是崇祯皇帝死了,弘光皇帝被俘,整个大明朝都要靠梁国公的枪杆子米袋子钱搭子撑起来,他说出这话来,那就是摊牌了。
果然,当梁国公李守汉在朝堂上向监国唐王呈奏,说部下施琅在江西体察下情,给人以自新之路,挟大胜之余威,收编了数十万大顺军余部,并且准备按照南粤军编制给予官职之后,他用眼神扫视了一下周遭的同僚们,也看了一眼正座上的唐王。
“我话讲完,谁赞成,谁反对?”
自然没有人反对。但是,朝廷的体面还是要照顾到的。于是,一道旨意到了江西,按照李守汉的意见,大顺军各部编为八个镇二十个旅,全部按照南粤军的编制装备来。各级军官将领任命由高一功等大顺军高层拿出方案来报李守汉核准。
但是,事情的始作俑者施琅,则是因为未经请旨擅自收容数十万人马,又有江西大捷收复失地的功劳。朝廷决定,给予施琅升三级降两级革职留任,军前效力自赎的处分。
月余之后,当李守汉回到广州之后,有一个消息传来,让他在内宅的各位夫人面前陷入了尴尬境地。
“高夫人率领顺营各部家眷,以李来亨为首已经过了韶关,正往广州来。顺营各部公议,将家眷安置在广州,大家也好为国公爷好好出力。”
可是,内宅里的各位夫人看看其木格母女,看看李贞丽母女,再看看柳如是,对此事深表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