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我们的四年之约!现在我们分开还不到三年,你怎么就跑来见我了?”
振风嚅嗫半晌:“我们……还有这个约定?”
“你想不起来了?”
摇头。
“其它呢?醒来前发生的一切呢?”
振风还是摇头偿。
虽然并不意外,但诗音仍然说不出是喜还是忧。
那样的过去,有她暗恋他的点点滴滴,也有他爱莫莫的许许多多她无法参与的日子。
也罢,
失忆就失忆了。
那样纠缠的过去,不要也罢。
重要的是,他现在选择的是自己。
诗音想通,松了口气,惊喜地奔过去想给他一个拥抱,脚却崴了一下。
振风紧张地扶住她:“是不是扭到了?”
诗音念头一转,装作吃痛的样子。
振风蹲下,要脱下她的鞋子察看,诗音躲开了。
看他狐疑,便胡扯道:“在这里,在大街上看女人的脚会被视为不尊重女性的。”
“有这样的说法?”振风纳闷:“我又不是不认识你。”
“总之——就是不行。”
振风无奈,站起来,弓着身子,想把背转给她,脑海里却突然闪过一幕,表情一滞,僵硬地直起身子,眸子里的复杂一闪而过:
他曾对她说过,这辈子,除了她,再也不背其他女人。
“怎么了?”诗音看着他突然变化的表情,纳闷。
振风不语,走到她身后,两手一托。
她惊呼一声,人却已经被他抱在怀里。
“这样……可以吧?”
“啊……可以,当然可以了。”诗音雀跃着,像小鸟一样依偎在他宽阔的胸膛里,贴在那,隔着衣服倾听他有力的心跳。两手抱着他的脖子。
她还是第一次这样被一个男人抱着,走在异国的街头上。
“哪里有跌打医生?”振风问。
“医生?干嘛?”诗音激动得都忘记自己因为什么原因才让他抱着走的了。
“看你的脚啊。”
“啊……这个嘛……往前走,对,一直走,再朝右拐。”
……
两人一路走着。
“我很重吧?”诗音有些心疼,可却不想下来。
“不重。”
“你这还是第一次抱我呢。你的怀抱比我想象中还要温暖踏实。”诗音头枕在他的胸口上,感觉那里的脉动,还有他身上的气息。
振风脚步有些迟疑。
他们已经是夫妻了,还有了孩子。
可他,竟然都没有抱过她,吻过她,甚至,都还没有圆房。
他,身为一个男人,真的很欠揍。
他把诗音往上托了托,继续走着。
诗音听到他呼吸沉重,急促,还是心疼,不想装下去了,要下来。
振风坚决不肯。
诗音扯着他的衣服,幸福得泪流满面。
振风按她的指示走的,却并没看到跌打馆或者医院,入目之处却是一片海滩。
天空湛蓝,海风徐徐,海浪翻滚着簇拥着朝在沙滩上追逐嘻闹的人们涌来。
他们并排坐在沙滩上,看着远处一望无际的大海。
“我真的嫁人了。”诗音看着振风,打破沉默。
“你刚才说了。”振风闷道。
“但是——你可以重新追求我。”
“你……”振风扭头看着她,想弄懂她的意思。
“四年前我就已经嫁人了。我的老公叫李振风,我还是两个孩子的妈。”诗音看着他调皮地笑。
振风脸上绷着的线条慢慢舒展开来,看着她随风飘拂的长发,伸手过去。
诗音抓着他的手,声音有些哽咽:“没想到你会来找我,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第一次出国等了你三年又三百六十一天,现在又等了你快三年。”
“对不起,我来迟了。”振风低声道。
诗音深情地凝望着他,摇头,眼里没有一丝的埋怨和委屈。眼泪静悄悄地滴落在他手背上。
振风迟疑着,最终,还是把她揽进怀里。
扑在他怀里的那一刻,诗音放声大哭。哭声响亮,引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
振风有些尴尬,但也不劝她,轻拍着她的肩。
诗音哭了很久很久。
振风不得不怀疑,她是不是把这几年压在心里的眼泪通通哭了出来。
哭声终于停了。
诗音看了一眼被自己眼泪浸湿大片衣服的振风,不好意思地地挣开他的怀抱,站了起来,往前面走去。
走出五步,伸手褪下了裙子。
振风一愕,紧张地看看四周,却发现穿着比基尼的到处都是。
“你不打算下水吗?”诗音转过身来,朝他喊道。
振风摇了摇头。
诗音向海欢呼着奔过去,站在海里拨起一串串水花,刚才还哭得伤心欲绝的人,此时却发出银铃般的笑声,逆光而站,对着振风开心地笑。
看到她的腿能蹦能跳,振风笑笑,知道自己又被她唬弄了。
她,还是当年那个闵诗音。
诗音在水里玩了一阵,又跑上岸来对着振风又拖又拉,可振风就是不下水。
没办法,她只好故技重施,假装脚抽筋,在水里呼喊着扑腾着。
振风虽然不太信,可是看着她隐没在浪潮里,不敢冒险,便冲进了水里。
诗音见他因为担心自己,连衣服都没来得及脱就冲到海里,心里很惊喜。
两个人游着闹着,附近的几对男女都在水里热吻起来,振风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想要上岸。
诗音一把拉住他,把他按进水里,身子贴了过去。
振风顿时窘得眼睛不知该放哪。
“你不敢看我?”诗音笑着。
“不……不是啊。我……在看天空,这里的天空真好看。”振风抬起下巴,目不转睛地看着天空。
可是,他什么也没进去,心跳得很快。
诗音双手攀上去,圈住他的脖子。
振风一惊,伸手想推开她,可是手触、摸到她身上滑、腻的肌肤时,像触电一般缩了回来。
诗音扬起沾着水花的脸,轻声细语:“低头。”
振风乖乖低下头,视线却刚好对着诗音坚jian的xiong脯,那条白色的乳gou像极了海平线,既深远又神秘,带着盅惑人心的致命魅力。
振风闭上了眼睛,身体绷紧。
诗音看着他大男孩一样的神情,笑了笑,捧住他阳光的脸,吻住了他的唇。
振风一惊,倏地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一张眼睫毛上都沾着水珠的脸。他想推开她,拉开她捧着自己头的手。
诗音也不坚持,顺着他的手腕带着他的双手扶住了自己纤细的腰肢。
振风的手动了动。
“没关系,我们是夫妻啊。”诗音俯在他耳边细语,随即吻浓烈起来。
振风的手像卸去了力一样,终于抚在她的腰上。
天是蓝的,白色的云团安静地漂浮在天空。
海浪轻轻地翻滚着,清清爽爽地包裹着他们。
吻了好久,诗音才松开他,离开他的脸两个拳头的距离,急急地喘气,看着他红红的脸戏笑道:“还要吗?”
振风深着眸子盯着她,不语。
诗音向他泼了一捧水,有些失意道:“通常这种事都是男的主动的。”
见他仍是不语,有些悻悻,转身向岸上走去。刚走了两步,手却被拉住了,心中不由一喜。
振风用力一带,诗音便跌向他怀里。
他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捧着她的头,深深地凝视着她。
目光对视,诗音惊诧地发现,她在他的瞳孔里看见自己的样子!
下一刻,她便被他吻住。
先是温柔的,带着几分局促和试探,随着身体的热情,呼吸粗重起来,吻便越来越细腻,越来越缠绵,越来越强势。
诗音激动地回应着,感受着这期待已久的热烈。
黄昏下的海更美。
振风拥着诗音坐在沙滩上。
“你是来带我回去的吗?”
“如果我说是,你会跟我回去吗?”
诗音并不回答,看着越来越接近海平线的太阳道:“这几年,我没有一天不想念你和孩子。可是,你知道我为什么又要选择离开吗?”
“因为我不好。”
“不,你很好。”诗音面对着他,声音有一丝悲怆;“只是,因为你不爱我。”
振风嚅动了下嘴唇,什么也没说。
“孩子没有我,但是有你们,他们也不会缺少爱,也会健康快乐地成长。但是,如果他们长期生活在一对没有爱情又不幸福的父母身边,他们会不幸,甚至会影响到他们以后正确的恋爱观和婚姻观。”
原来,狠心也是一种母爱。
那些口口声声说为了孩子而勉强在一起的父母,其实无形中把精神的枷锁强加给了孩子。
大人不幸,孩子也同样不幸。
“所以,就算你带我回去,我也不会回去的。除非——你爱上我。”诗音站了起来,拍拍屁gu上的沙,一个人走开,越走越远。海风撩起她的彩裙和黑发,在夕阳下留下一道美丽的风景。
振风痴痴地看着,良久才反应过来,朝着她追过去:“如果——如果我跟你说,我现在有点喜欢你了,你信不信?”
诗音站定,把手放在耳前,扬声道:“风大!我听不清!再说一遍!”
振风停在原地,双手拢在嘴上,嚷道:“我说——我有点喜欢你了!”
喜欢?
而且,
还是“有点”?
诗音笑得眯起了眼,黑发飘飞,遮掩了她脸上大部分的表情。
这男人,年纪一大把了,对女人撒个谎都不会——着实可爱。
她想了一秒,喊道:“还不够!”看着振风颓丧的表情,又补充道:“但是,如果你能在太阳下山前追上我——啊——等等——”
话还没说完,振风已经反应极快地跑了过来。
诗音“啊啊”地叫着,撒开两脚丫子,在沙滩上留下一串脚印。
白色的海浪翻滚而来,刷的一下便把脚印冲刷得了无痕迹。
不到两分钟,但被振风追上了。
“你耍赖!不算!”她弓着身子,一手抚着肚子,大口大口地喘气。
“行,再重来一次!”
“那你站在这里,我要走到那里,挥下手,你才能开始跑。”
“好。”
于是,诗音开心地小跑到三四百米的地方,看了一眼还露出一小块的夕阳,挥了挥手。
振风早已经等不及,这时得到信号,像一匹获得自由的马奔跑起来。甚至超过了诗音。
“哎哎——我在这呢,在这呢。”诗音急急地朝着奔跑在前面的身影叫。
振风像是刚反应过来,笑着退回来,看着她嘟起的小嘴,一把揽住她的腰,在原地三百六十度大旋转。
诗音兴奋地啊呀呀地叫。彩色的裙袂随风飞舞,像一朵盛放的海棠。
几只海鸟从他们头顶上掠过,欢快地飞向海面。
夕阳终于完全隐没。
两个人相拥,心跳加快,胸口起伏不定。
“这是我这些年来最开心最幸福的一天。”诗音喘着气,红润的脸色在朝霞下显得格外动人。
她痴痴地看着振风,伸手轻轻描摹着他的五官:
浓浓的剑眉,深色的眸子,英挺的鼻梁,古铜色的肌肤……
呵,这个男人,岁月于他,更像是锦上添花。
“和我回去吧?我们重新开始。”振风抓住她的手开口道。
“谁说我要回去的?”
“可是,你刚才说——”
“我刚才话还没说完。我的意思是,你在太阳下山前追上我的话,我就再给你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
“我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和我相处,了解我。如果你心动了,那我就跟你回去。如果还是不行,你就跟着你的旅游团打道回府吧。”
“你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难道,不怕我撒谎骗你?”
“放心。我看男人的眼光一向很准。就算你撒了谎,我也能够一眼看穿。”
振风算准了时间差,打电话给小丫。向她大致说了一下这边的情况,又问起家里的情况:“想想和念念还好吧?”
“正在跟莫深玩呢。”
“莫深也在?”
“黄叔带他过来的。兰姨大概知道我不会做菜,所以做了好多吃的带过来。把冰箱都塞满了。”
“那些菜是我姐姐做的!”莫深拿着玩具在电话那头朝小丫纠正道。
小丫一愣,黄叔是这么跟自己说的,可是认真想想也明白了,兰姨怎么可能对父亲的口味了解得这么清楚,又怎么可能知道她最爱吃手制的酸萝卜和酸青梅。
莫深的话,振风也听到了,兄妹俩都拿着电话沉默。
“爸爸呢?”
“正在和黄叔下棋呢。市里举办老年人棋艺比赛,黄叔把爸爸的名字也报上去,这些天,两人天天砌磋呢。”
“那就好。”
“你就别担心我们了。小六也请了假,天天在家守着呢。”
“我——最快也要一个星期才能回去。这段时间爸和孩子就辛苦你们了。”
“哥,三十几年你都在为我们活为我们累,这次出去,你就放下一切,抛开一切,好好地为自己活一次吧啊。好好地了解诗音,你从前就没给过自己,也没给过她机会——其实,相处下来,你会发现,她真是一个非常好的女人。”
“嗯。”振风应道。
小丫说得没错,七年之前的诗音,在他眼里就是个孩子,与他隔着两个时代的距离。
可是这次再见,他却不这么认为了。他是在以一个男人看女人的眼光看着她。
甚至相处下来点点滴滴,他感觉到自己内心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像有什么东西悄悄地落下,生根,萌芽。
两个人亲吻的时候,他不需要暗示自己也没有那种负罪感了。甚至,自己会心跳加速,血液沸腾。
这是……动情的节奏吗?
原来,只要他真的放下,跨越心里的那道障碍,爱上一个人,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振风携着诗音回国的那天,小丫和小六带着想想和念念去接机。看着一家团聚的欢乐场面,看着振风的笑颜,远远躲在一角的莫莫心里也大大地松了口气。
尤其是看到诗音高挑地站在那里,甚至还能穿着高跟鞋一路小跑着奔向两个孩子时,她心里压着的最后一块大石头终于卸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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