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却顾不上欣赏酒菜香味。望着少‘女’们鱼贯而出的背影,眉头瞬间锁的紧紧。
“伯颜将军在北方,恐怕没见过‘女’人做跑堂吧?!”身为军情处主事,张松不忍看自家下属过多‘露’怯。清了清嗓子,笑着解释道:“咱们这边事情多,男人总不够用。所以‘女’人如果愿意,也可以出来找事情做。非但酒楼里边有,各行各业,只要不是需要出大体力的,都准许录用‘女’人。眼下也就是运河上结了冰,不利于行船。否则,在徐州城停留几天,你连指挥一支舰队‘女’提督都能看到!”
“是,是吴将军么?伯颜对她的大名,也早有耳闻!”伯颜瞬间回过神,讪笑着拱手。
“其实将‘女’人关在家里,本来就不是一件好事。孩子都随娘,一个没见识,没骨气,一天到晚就想着跟小妾争宠‘女’人,怎么可能教出一个心‘胸’宽广的孩子?!”坐在东侧靠墙位置的朱重九,笑着接过了话头。“这点儿,他们‘蒙’古人的先辈,做得比咱们汉人的某些先贤强。把本事和心思全放在外边,而不是围着‘女’人的小脚和裙子做文章!”
“呵呵呵……”众人闻听,立刻摇头大笑。嘴角‘唇’边,依稀还带着几分尴尬。
朱重九说得虽然是句大实话,但无意间,却把读书人曾经的半个祖师爷朱熹给绕了进去。而南宋一朝,虽然在对外战争中屡战屡败,对‘女’人道德的要求,却是越来越苛刻,越来越变态。所以说当时的汉人先辈,在某些方面远不如当时的‘蒙’古人祖先成铁木真,也是秉公之言,丝毫没有偏颇。
同样的话听在伯颜耳朵里,却完全是另外一番滋味。虽然已经投奔了淮扬,但是作为一个如假包换的‘蒙’古人,他却依旧以自家祖先而骄傲。虽然眼下大元朝行将就木,从皇帝到地方官员一个比一个昏庸糊涂,可那是他们这些子孙后代不争气,与祖先们无关。
而朱重九当着这么多淮扬高官的面儿,推崇‘蒙’古人的祖先。将来他得了天下,就不会对‘蒙’古人太差,更不会赶尽杀绝。否则,从现在起他就直接将全天下的‘蒙’古人直接骂做茹‘毛’饮血的蛮族罢了,何必还提醒别人记得对方祖辈曾经的辉煌?
“不说这些!”正心神‘激’‘荡’间,耳畔再度传来朱重九特有的浑厚声音。“祖先们筚路蓝缕,开辟基业都不容易。争不争气,还是要看我们这些后世子孙。而‘蒙’古人也好,汉人也好,其实现在彼此之间还有多大差别?就像两家中各自养了都养了七八个孩子,都有‘混’蛋的,也有争气的。而咱们将来要干的事情,就是让‘混’蛋的该坐牢地去坐牢,该回家地回家,再也没有机会横行霸道!让各族的英雄豪杰皆有机会一展所长!皆可以坐在一起喝一杯酒,互相拍拍肩膀称一声兄弟。而不是总惦记着彼此的家产,总把刀柄握在手里,始终不敢松开!”
“正是此理!”阿斯兰俞廷‘玉’两人用力点头。他们虽然投效大总管府较早,但内心深处,却依旧偶尔会想起自己的血统,然后暗自神伤。好在值得庆幸的是,自家主公真的像他平素声言的一样,眼里根本没多少族群的差异。说是平等相待就是平等相待,对所有文武都能做到一视同仁。
“这,这”伯颜低着头,嘴‘唇’不停地颤抖。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对方的话,是不是刻意针对于他。但“让各族的英雄豪杰皆有机会一展所长!皆可以坐在一起喝一杯酒,互相拍拍肩膀称一声兄弟。而不是总惦记着彼此的家产,总把刀柄握在手里,始终不敢松开!”这句话,却深深地触动了他的心脏,让他根本无法冷静下来,更无法像自己先前准备的那样,主动提出解甲归田,从此彻底置身事外。
“不说这些!”朱重九是个爽利汉子,两句话‘交’代过后,立刻举起酒盏,大声相邀,“来,大伙先以此盏,给伯颜将军一洗旅尘!饮胜!”
“饮胜!”
“欢迎伯颜将军载誉归来!”
“饮胜,愿与伯颜将军痛饮!”
众淮扬豪杰纷纷举盏相随,看向伯颜的目光中充满了友善。
“大总管,大总管,各位,各位大,大人……”仿佛煎熬了整整一个世纪,又仿佛只是匆匆瞬间。伯颜最终下定了决心,颤抖站了起来,颤抖着手,举起酒盏,仿佛举着的是一个千斤巨鼎。“多谢!伯颜不会说话。伯颜,伯颜从今日起,愿意。愿意供大总管驱策!若,若不尽心,愿,愿天打雷劈!”
两行忍了好久的热泪,终于夺眶而出。一滴滴掉进酒盏里,引起串串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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