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了要去,但不知怎么,从乾清宫到坤宁宫这短短几十步路,他总跨不过去。123456789有时候宁愿到翊坤宫里听段雪娇抚琴,人也美,琴音也好听,但这人、这琴,他都能置身事外,不受波动,心情也轻松。
“你弹是什么?”一曲终了,他摇晃着酒杯问。
段雪娇微笑:“蒹葭。”
天启刚学了四书,《诗经》还没碰过,他道:“蒹葭是什么?”
段雪娇道:“是《诗经》中一篇,写一名男子对心爱女子可望不可即幽幽情思。”
天启平素不喜欢这种又酸又麻东西,今天听了这话,内心竟受到触动,他缓缓道:“你念来听听。”
“不如我弹唱给陛下听。”段雪娇温柔笑道。
“也好。”天启点头。
段雪娇慢捻琴弦,轻开歌喉,柔婉嗓音随同哀而不伤琴音低低响起:“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水中央……”
窗外细雨蒙蒙,一串串紫藤随风摇曳,仿佛也歌唱,杜鹃花瓣离了枝头,旋转舞动风雨中,慢慢,慢慢地飘落到庭院里汇集水流中,流淌到宫外。
天启久久注视着空无一人紫藤长廊,目光悠远,似回味过去。突地,他丢下酒杯,站起身来,道:“今天就到这儿,朕先回去了。”
琴声断,段雪娇茫然。天启走到门外,细雨飘飞,沾湿了他眉目、衣衫。客氏厢房看见,吃了一惊,慌忙迎上前来问道:“陛下,这就要回去?下着雨呢,再等一会儿吧。”
天启腼腆一笑,颊边梨涡若隐若现,“我想去看看皇后。”
客氏一呆,马上接口道:“皇后病了。123456789”
“病了!”天启笑容散去,惊愕看她。
客氏拉住他往里走了走,避开雨势,若无其事笑道:“陛下不用担心,皇后只是有些头疼,需要静养。”
天启嘘了一口气,问道:“好端端怎么会头疼?”
客氏不自然笑道:“这个我也不知道,不过皇后昨天上午还好好,下午就病了,可能是吹了风。”
昨天中午,王安死讯宫里蔓延开来。魏忠贤递给天启奏折上写是,他是病死。宫中传言,有说他是种菜时被疯狗咬死,有说他是饿死。
天启垂下眼睛,意兴索然道:“我先不去了,你替我去看看她。”
客氏满口答应。
下药那天晚上事,第二天她才听说,当时气得头晕眼花,以后帝后已经成了事。谁知从那天起,皇帝就对皇后冷淡起来,她百方寻找原因,后来才得知是由于王安。
想到王安,客氏心里就有些发虚。其实魏忠贤并不想要王安命,她也没想过,如果不是王体乾无意间提起一句:“当年西李何等威风,可现结果如何?”她和魏忠贤也下不了决心。
连着下了一天一夜雨,坤宁宫里紫茉莉被打落一地,第二天天晴,张嫣吩咐宫女把剩下花摘了。宫女觉得可惜,不愿动手,张嫣笑道:“茉莉花瓣研磨成粉,涂成脸上,既能美白又能让脸变得光滑,比宫里珍珠粉好用多了。”
宫女一听,立刻欢天喜地上去摘。
张嫣又让人搬了书、被褥出去晒,整个宫里人被她差使得团团转。高永寿猴子一样窜进来,嚷嚷道:“娘娘,我能做些什么?”
“你过来。”张嫣叫翠浮外面看着,领他到暖阁,坐下后问:“你打听到了吗?王安怎么死?”
高永寿愤然大叫:“娘娘,我一听我舅舅说完,肺都要气炸了!那个刘朝实是太狠……”
“你小点声。123456789”张嫣向外面望望。
高永寿“哦哦”两声,小声说:“是这样,娘娘。魏忠贤一心想把王公公弄死,就暗地里把南海子提督换成刘朝,你也知道,刘朝和王公公有仇啊,他怎么可能放过王公公?开始呢,是让王公公做脏累活,不给王公公饭吃,附近村民偷偷送饭,被刘朝发现后,就一天换一个地方,王公公饿没办法,就趁人不注意,挖生萝卜藏袖子里,晚上偷偷吃。反正没饿死,刘朝想讨好魏忠贤,就找几个人,把他……”高永寿一抹脖子,“勒死了。”
张嫣默然。结果她早已想到,可是过程……太惨然了!
高永寿扁起嘴,想哭又忍住:“王公公五岁进宫,从倒马桶开始做起,能走到今天,多不容易啊。太可怜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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