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文物修复师?那干嘛不去参加那什么定段考试?”
“我没那个能力的。”岑小珍轻轻叹了口气。也许是因为天坛对修复师的意义格外不同,身处这里,她第一次对汪煤球说出了真心话,“你知道,我小时候在定炉派学过,那是一个文物修复门派,专精铁、铜等金属文物的修复。在那里,我有十几个同门,大多都跟我年纪差不多。我们同吃同住,同进同出,关系越密切,越能感觉到天赋的差别。”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脸上惆怅更浓,“不同的矿石,他们随便摸一下就能摸出不同;不同的青铜铁甲,他们稍微看一眼就能看出是什么朝代的。我呢,只能在旁边发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们之间的差距越拉越大……”
她的声音渐渐变轻,最后停了下来,然后听见汪煤球冷不丁地插进来的一句:“然后你就逃了?”
“……”岑小珍一愣,转头看他。
汪煤球抬头看着前方的天空与树林,这个将近五十的中年男子皮肤粗糙黝黑,好像每一根皱纹里都渗透着煤灰。他举止向来粗鲁,不通礼仪,小学毕业,常用字都认不全,暴发户的气质时时刻刻透露在他的一举一动中。
然而现在,他目光清明,转过来看着岑小珍的目光里带着一丝笃定,“你觉得你不如别人,可能一辈子也比不上,所以就逃跑了?”
“我……”岑小珍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是你还是很喜欢文物,喜欢文物修复,所以跑也跑不远,就到我这里来当个鉴定秘书。但你心里想的,还是文物修复师,你还想干这行,对不对?”汪煤球问。
这一句句问话直入岑小珍的心灵深处,身处此地,她无法反驳也无法逃避,只能沉沉点头。
“既然喜欢,那就回去做啊。”汪煤球理所当然地说,“你跟别人比个什么,你喜欢文物修复是你的感觉,跟别人有什么有关系?而且,不能跟别人比,你就跟自己比喽。今天比昨天更厉害,明天比今天更厉害,这样不就好了。”
“煤是一铲一铲地挖出来的,文物也是一件一件修复的。没准有一天,你回头往后看,会发现自己原来已经挖了这么多煤了,已经发大财了!”
汪煤球嘿嘿嘿地笑了起来,岑小珍看着他,为他工作这么长时间以来,好像第一次认识他一样。
“想那么多干嘛,喜欢,那就去做!”
汪煤球做出了结论,他的话干脆而有力,跟他的为人一模一样。
岑小珍怔了一会儿,嘀咕说:“我回去做文物修复的话,你可就没有鉴定秘书了。”
“那是真有点麻烦……”汪煤球皱起了眉头。
“而且如果我考上了文物修复师,到时候可就不是现在这个价了。”岑小珍说。
“哎呀,大家关系这么好,就不能给个优惠嘛!”
汪煤球故作烦恼,两人的笑声顺着风,飘散在葱郁的树林中。
显然,国家文物局为这次投票做出了充分的准备。天坛里人虽多,但是安排得井然有序,各方面的效率都非常高。
汪煤球他们第一个目标是投票,首先向着圜丘坛而去了。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圜丘坛下,看见这里人山人海,放眼看过去全部都是黑压压的人头。
不过仔细看就会发现,人群被有序地分隔开来,分批上圜丘坛。
岑小珍看着门票上印的规则,对汪煤球介绍道:“每批十人,两分钟的观察时间,下来的时候投票。票上有序号,我们的位置在那里。”
她向前一指,汪煤球没有回应。
她抬头看了一眼,然后顺着汪煤球的目光看过去。
只见高耸的圜丘坛上,两尊方鼎已经被摆放在了那里。
它们沐浴着晨光,清晰而辉煌。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两尊方鼎从形状到大小,全部都一模一样,仿佛同一座方尊,被上天复制粘贴成了两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