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来。
“我想跟他说句话,”凌琅提出请求,见对方犹豫,又补充道,“一分钟就好。”
护士想了想,应了,封兄和经纪人见状,也颇有自知之明地回避开,手术室门口只剩下凌琅与封昊二人。
凌琅走到封昊身边,蹲下。
“想说什么?”封昊摸了摸他的脸,想知道他此刻的表情。
凌琅在心里演练了无数次,真正开口时还是觉得难为情,“我……”
封昊静静等待着。
“我……”凌琅再一次中途停了下来,沉默了片刻之后,他把嘴唇贴到了封昊耳边。
封昊脸上原本的浅笑,随着凌琅口型的变化,笑意在一点点加深。
凌琅离开了他的耳边,仿佛完成了一项艰巨的任务,大大地松了口气。
“虽然不能看到你此刻的表情非常遗憾,”封昊开了口,“不过还是很高兴,至少在我还能听见的时候,听到你说这句话。”
听到他说这番话,凌琅顿时很懊恼,他为什么不早一点说这三个字呢,一定要等到遗憾产生,才想到去弥补。
封昊似乎并不像他那样介意,“我答应过你这三个字可以换一位数字,希望手术后,我可以亲自把它记下来。”
凌琅不再言语,他紧紧握住对方的双手,把曾经从封昊那里得来的力量,连同自己的一起,又源源不绝地灌注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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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纪人紧张地握着自己的手,距离手术结束已经有一周了,今天就是决定命运的日子。医生在一层层解开封昊眼睛上的纱布,他紧紧盯着医生的手,这个过程,他既盼望快得一眨眼就过去,又希望慢得永远都不要完成。
终于,纱布被完全剥离了,露出封昊紧闭的双目,经纪人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慢慢睁开看看,”医生示意道。
听了医生的话,封昊的眼睛一点点地睁开,整个过程慢得好似在放慢镜头,连睫毛颤动的幅度都被放大到无数倍,屋里每一个人都紧张得说不出话来,经纪人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他的眼睛终于彻底睁开了,先是看了看右手边的凌琅,又看了看窗边的封兄,最后视线落在床尾的经纪人身上。
封昊笑了笑,“纪公公,你长胡子了。”
经济人嗷呜一声捂住了脸,不知道该哭该怒还是该笑,封兄也有一瞬间不明显地松气,凌琅已经在祷告了。
封昊先跟自己的大哥点了下头,兄弟俩一个眼神就交换了无数信息,这才搭上凌琅的手,“让你为我担心了。”
医生检查了他的眼睛,“应该没有问题,观察几天就可以出院。”
“谢谢谢谢谢谢,”经纪人连声不迭地道着谢,恨不得给他三鞠躬。
封昊终于又坐到了自家客厅的沙发上,凌琅如往常一样跪在他脚边,枕着他的腿,心中感到前所未有的踏实。
静谧再次笼罩在二人周围,言语已不再是他们之间交流的唯一方式,似乎只是静静地坐着,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心声。
封昊打破了宁静,“你之前是不是很担心我的眼睛会好不了?”
凌琅没有回答,封昊却接着说了下去。
“其实我知道,你最担心的,不是我的眼睛会看不见,而是万一我的眼睛看不见了,我会赶你走。”
凌琅惊讶地抬起头,他没想到自己心底最真实的想法竟然会被封昊探知到。
看他的表情,封昊就知道他心中在疑惑什么。
“那天你突然关了电视,我就猜出了一二。”
那样一个微不足道的动作,居然都被眼睛看不到的封昊留意到了,凌琅有一瞬间的错愕。
封昊抚摸着他的头,“你怕我会担心自己成为你的累赘,故意赶你走,让你去找别的主人,对不对?”
凌琅说不出话来。
封昊笑笑,“打着为别人好的旗号,口口声声不想耽误对方的幸福,表面看上去是一种伟大的自我牺牲,实际上却是肆意践踏宠物的忠心。”
“不信任爱你的人,也不给对方新人的机会,那才是最不称职的主人,就连做恋人也不够资格。”
他低下头,如念结婚誓言一般,一个字一个字,郑重地低诉着,“我发誓,不管发生任何事,以任何理由,无论富裕还是贫穷,健康还是疾病,我都允许你留在我身边,一生一世。”
凌琅仰望着他,在封昊失明这段期间,他不曾落过一滴泪,然而此刻,眼泪却有夺眶而出的冲动。
“那么你呢?”封昊反问他,“如果我真得从此失明,你是否愿意留在我身边,做我一辈子的导盲犬?”
凌琅轻轻吻了他的手,“永世不弃。”
封昊莞尔一笑,似乎早就料到会是这种答案。
凌琅重新枕回对方腿上,静静躺了一会儿,突然又想到另外一个问题。
“那倘若失明的人是我,你会怎样做?”
封昊几乎没有片刻的思考与犹豫,只是宠溺地揉搓着他的头发,语气平淡得仿佛在谈论外面的天气。
“我把眼角膜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