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过只是一些后辈的心肠来看,并无任何的低下之感。
陈三看着楚遇,突然间道:“这八年来,姑爷倒是未尝有变。当年您才十二岁,侯爷却对我说了一句话,‘此子,逆也’,可是后来侯爷还是答应了姑爷的请求。”
楚遇含笑,拿了桌上备好的茶水,拿起来,摩挲着,垂眸道:“这世间,没有谁能永远不变。且这茶杯看着与往时无异,但是内里,却早已被时光雕琢,吾等,都是无可奈何。”
陈三道:“此次姑爷回来,已非旧时病态。”
“是。”楚遇笑了笑,将茶杯放下,然后道:“侯爷这病,已有多久?”
陈三的眉头暗了下去:“大约,已经是十八年了。不过,侯爷也是个痴人,当年小姐母亲身死,侯爷伤心之下内体渐衰,却一直不肯恢复。”
陈三看了楚遇一眼,却见他只是垂眸,手指在桌上似有似无的敲着,而就在这个时候,他的目光却转向了床,然后站了起来,道:“侯爷醒了。”
陈三微微惊讶,他转头一看,果然看见定安候睁开了眼。
定安候对着他看了一眼,道:“你先下去。”
“是,侯爷。”陈三点了点头,然后小心的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定安候这才看向楚遇,含着笑意:“抬个凳子在我旁边坐着。”
楚遇依言坐下。
江衍看着楚遇,即使面色枯白,但是那双眼睛却仿佛这世上最锋利的剑一样能将人的心都剖开,但是楚遇却迎上去,将那些利刃悉数纳入。
江衍握住拳头抵在自己的嘴上,压下想要咳嗽的*,道:“以后,替我好好照顾阿蓠。”
楚遇看着他,不答反问:“侯爷要不要喝一杯茶?”
江衍摇了摇头,问道:“给我讲讲阿蓠的事吧,这么多年,我最愧对的人,大概就是她了。”
楚遇脸色虽然沉静,但是却显然有些别样,他最终将自己的目光看向江衍,道:“侯爷真的如此想知道?”
江衍看了楚遇一眼,最终闭上了眼,叹道:“我自然想知道。”
楚遇站起来,声音却是冷冷的:“如果侯爷想知道,就不会在她那么小的时候让她吃那么多的苦。阿蓠的母亲如何我们并不知道,无论她带着怎样的目的去接近侯爷,然而阿蓠毕竟是你的女儿。”
江衍沉默了一会儿,道:“那是她必须的,你焉知这不是我对她的保护?”
楚遇听了这句话,眼底微微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锋利:“侯爷,那是你所谓的名声荣誉,然而却并非她所喜。您是心系天下,在江山面前,妻女皆可抛,你可曾为她想过,你是将她推向死地。你可以这么多年对她不闻不问,哪怕明知道前方的道路对于她而言是怎样的艰苦也要将她推下去,可是我不愿,我只愿我的姑娘好好的,能够长长久久不必困于这个江山的命途。”
江衍道:“那是她的责任。”
楚遇道:“她的责任我来担,她的痛苦我来受,如果侯爷你无法保护她,就让我来。这也是当年我和侯爷的交易,我只让你将阿蓠嫁给我,其他的,我来。”
江衍沉默的看了他一眼,道:“当年你才十二岁,并未见过我家阿蓠,为何如此执着?当年我说你肯独自一人等她七年,期间不见她,不论她变成什么样,你都能接受。我想一个小孩子的心性,又能如何。可是你却真等了七年,你的真正目的又是什么?一个十二岁的孩子,何懂情爱?”
楚遇微微含笑:“侯爷焉知我没有见过阿蓠?又焉知我十二岁不懂其他?”
江衍被堵了一下,突然叹了一口气,道:“好吧,你想干什么?”
楚遇静静的看着他,道:“我只希望,接下来不论我做什么,侯爷不要管便是。”
江衍道:“如果你负了阿蓠又该如何?”
楚遇转头看了看窗户,夕阳已经快要沉下,他走到房门,道:“我无需承诺什么。”
这时间兜兜转转,他只相信做的,口头上的虚言么?前世里一场醉生梦死,也不过为了一句所谓的诺言而乱了一生。
他打开门走了出去,对于江衍,若非他是江蓠的父亲,对于楚遇而言,也不过是个陌生人罢了,或许有几分敬重,但是却远不会说这么多。如果当年定安候没有将所有的东西落到江蓠的身上,结局是不是又会不一样?
可是没有如果。
陈三站在院子里浇着花,看见楚遇出来,正想说话,然而楚遇却已经开口道:“陈三叔进去照顾侯爷吧,我先回阿蓠的幽竹园。”
楚遇迈开步子慢慢的穿回幽竹园,记忆里很多的东西都开始泛潮,此时拿出来湿漉漉的一晒,却发现还有着鲜绿。他在幽竹园内停了下来,这竿竿翠竹绿*滴,宛如旧时,或许阿蓠并不知道,那日他随着她踏入这里,前尘往事纷至沓来,记忆里那些心情,那些旧梦,只有那么一次,从今以后,都再也没有。所以他才会微微失了控制,有时候大约只想将她锁在自己的手臂间,才能感受到此时此刻的真实。
然而真实又能有几时?
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看见绿竹掩映处一道偏瘦的背影,淡绿的衫子,满头青丝用一根玉簪松松的系住,清清淡淡的立在那里,宛如一朵素莲。
仿佛旧日里的梦境重现。
他就那样站在那里,直到那背影转过身来,然后向他走来。
她在楚遇的面前站住,睁着一双眼睛看着楚遇,那眼底的神色和江蓠也有三分的相似。
江明琅。
竟然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皇宫回来的江明琅。
楚遇看见她在这里,直接甩了袖子转身离开,仿佛根本没有看见过这样一个人一样,可是他刚刚转身,江明琅的手就下意识的伸了出来,然后抓住他浮拂起的衣袖的下摆,她的手按着那流云般的衣服,只觉得触手都是华光,但是她只沾了一片衣襟,那衣服已经从她的手里滑了开去,她空空的捻着手指,却有瞬间的恍然。
楚遇却丝毫不给她面子,另一只手的一挥,袖中的淡绿色光微微一闪,那一截袖子已经飘然落地,他脚步未停,一直往幽竹园内走去。
江明琅看着那飘落在地的一角衣襟,脸色顿时一白,但是接着她便弯下了身子,将那片衣襟拿了起来,塞到自己的怀中,然后看着楚遇消失的方向,呆呆站了一会儿,然后追了上去。
隔着那格子的窗户,她只看到他颀长的身影,而清歌见了她进来,皱眉道:“二小姐来这里干什么?这可不是二小姐呆的地方。”
江明琅咬了咬嘴唇,然后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一件东西,一个剔透的玉,在光亮里剔透的闪动着,她对清歌道:“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说实话,清歌对江明琅的敌意并不深,她对江明樱才是恨不得踩在脚底下的,听到江明琅这样的软软的微带祈求的话,她倒是一点也说不出话来,最后转身,道:“二小姐快些啊!”
江明琅走到那窗前,看着窗内那越来越远的身影,然后将手中的一个环形玉佩挂到了窗户上,幽幽的说了一句。
“这个玉佩,明琅已经藏了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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