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脚步总是那样不知不觉地走近,像明媚的阳光、像和煦的春风、和绽绿的街树冬青,更像行色匆匆的行人越来越花俏的装扮。比百花竞放更早是满大街小巷姑娘们飞舞的花裙,处处在向市民昭示着:春天来了。
春天来了,像病恹恹一般的城市也在恢复着生气,位于潞州市主干道的英雄路长街,每日总有披红挂彩的门店开业、庆典、致禧,每每总是春天最靓丽的风景,离五一尚有半月有余,节前的造市已经开始了,英雄东路的驴肉香火锅城同样是盛装迎客,大红的彩带从楼顶直拉路牙、装饰一新的店面加上了欧式拱窗的布局,外观又上了个档次,更别说又斥资十数万增加了灯光夜视效果,让它在一街商铺中显得格外鹤立鸡群。
行内不少人知道驴肉香的股权变化,经理走马换将了,市美食协会这个不太出名的民间组织近期也活跃着一位新秀,据说就是驴肉香的新掌门,在若干次酒店经营业主私人的聚会上,这位风流倜傥的新掌门频频出彩,很受这个行业交际花的青睐,为各类应酬的酒余饭后添了许多花边谈资。
即便在股东会的内部,对于新掌门廉捷也是交口称赞,接手不到一周便和市旅游局搞了个地方民俗特产的噱头,又和市里的几家旅行社联营,把驴肉香作为上党一个民俗景点介绍,还真邀来了成团成队的五湖四海游客,人气短时间拉起来好大一截。紧跟着进了四月份又出新招,把散布的驴肉文化介绍总罗到网上,不知道雇了多少推手和饭托,从市到省的门户网站,各处都有驴音靡靡,至于立足本市的邮发广告、周日全家欢、白领小套餐、学生套餐更是层出不穷,处处抢人眼球。就连鑫荣肉联厂的一期驴肉火腿也投产成功,标着上党驴肉香牌子的产品已经介绍到了省会城市,开始向超市铺货了。
不知情的,会羡慕这红火至极的生意,而知情的,也看得出,驴肉香正在响马寨商标带来的阴影,向精品化和细致化的另一个层次在拔高。
一大早,陶芊鹤驾车回到家里,在楼下打电话叫着父亲,当楼门洞开,看到父亲又如昔日神采奕奕般出现时,她笑了。
刚刚回来,严重的脑神经衰弱、失眠、心悸、血压升高,一大堆毛病折磨得陶老板不轻,夫人陪着到南戴河疗养加治疗几乎是休息了一个多月才勉强恢复到原先的状态,上车坐定,看着女儿的眼神,陶成章慈爱地笑了笑道:“怎么了?又要重新认识老爸?”
“爸,现在新掌门艳光四射,您的光芒已经黯淡了,呵呵。”陶芊鹤取笑了父亲一句,发动着车,不过又婉转地道着:“不过我觉得这样挺好,没有生意上这些烦心事,我看爸您的气色好多了。”
“那当然……怎么样,说说,小廉的反映挺好的嘛。”陶成章笑道,从电话里的知悉了这里的经营状况,事实证明,他的担心也许是多余的。陶芊鹤大致说着驴肉香近段时间以来的种种经营措施,人气拉得挺旺,账面收入基本和去年同期持平,虽然开支稍大了点,不过也在预期之中,毕竟经历的晌马寨商标一案元气伤了不少,而且警察不比地痞流氓好打交道,原侵权商标户被骗的近一千万资金,到现在**支队都没有发还,几家小户伤不起都改行了。
边介绍边往驴肉香火锅城走着,陶芊鹤评价着廉捷道:“爸,当时说你担心多余了吧,好歹人家也是镀过金的商学士,经营这么两个店还难不倒人家吧。”
“走着瞧,你要置疑老爸的眼光,有一天会证明你是错的。”陶成章笑道,对于廉捷的这些经营措施似乎并不十分惊讶。
“咦?爸,那您的意思是,并不看好?”陶芊鹤讶异了,不解了,陶成章笑道:“这个稍有商业头脑的谁都会干,商业同质竞争想走在前面,砸钱就行了;可咱们潞州的地方特色是什么你知道吗?砸店,他拿什么挡?”
“不至于吧?不过也说不准,咱们这地方太无政府主义。”陶芊鹤笑道,对此倒不敢下定论,就她都尝试过,多找几个像雷大鹏那号的货,别说砸店,砸人脑袋也敢干。
“路子不一样,结果是两样啊。中国式的经商要考虑的因素太多,不是纯粹的经商,如果你想做大,官匪警痞混那个门道都得照应到,否则任何一个疏忽都能酿成灭顶之灾,小廉虽然官宦之家出来的占了一头,可毕竟还太年轻,没经过什么打击,想干得一帆风顺,没那么容易啊。”陶成章叹道,几十年的经验总结,时常所持中国商人是一个最悲剧的群体之类论调。陶芊鹤揣度着父亲的心结,经历了这么多事,对于上一代有过的恩怨虽不甚了解,不过在她看来,也许父亲的想法都过于偏颇了,斟酌了好一会儿才小声道着:“爸,您是担心单勇吧?”
陶成章眉毛挑挑,没吭声,对这个名字很反感。女儿揣度许是猜到了,又是小声劝道:“我想他应该不至于坏到那种程度,官司现在还拖着,廉捷通过他父亲的关系打过招呼了,十几家的查实和举证恐怕得拖上几个月,单勇本人我打听过了,年后就一直在乡下,听说他在长子县外建了一个醋厂,看样他是要专心搞小杂粮和炒货了,这些东西本身就是做醋的原料。正好相铺相承。”
听着,陶成章眉头结着,思忖着,眼睛直盯着前方,女儿说完好大一会儿了,他才叹了口气道着:“嘴上放得下,未必心里放得下。我都未必放得下,何况,也未必就是他。”
“那爸,我就想不通,为什么你一直把竖在敌对面呢?”陶芊鹤道,问了一个郁结在心里很久的问题。
“不是放在敌对面,而是本身已经坐到敌对面了,小鹤,知道爸为什么一直不让你掺合驴肉香的生意吗?”
“不知道,对了,廉捷还邀请我给他当帮手。”
“不行,就即便你什么不干爸养你,这个生意你也不能加入。”
“爸……”
“原因嘛……这样说吧,它的前身驴苑酒楼,经营业主单长庆是个彻头彻尾的实在人,它能老实到什么程度我告诉你,经营倒闭之后,他干得唯一一件,也就是最后一件事,是砸锅卖铁、倾家荡产,还上了银行的贷款……”
“那又怎么样?应该的。”
“可我们反观就不一样了,用得是不光彩的手段盘到自己手里的,先是挖走了他请的大厨,又断了他的食材货源,那时候廉建国在反贪局又是春风得意,一个电话,把工商的、质检的、防疫的、报社的全调起来去查他去了,愣生生把一个红火的生意折腾关门了,而且关门我们接手后,连未到期的房租余额都没有付给他。钱中平说偷偷去看过,这家把房子车全卖了还债了,人躺在医院快不行了……后来回乡下一家消失了,我们以为他办丧事去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每每想起差点把这个老实人坑得家破人亡,我这心就放不平了……”
陶芊鹤胃里轻呃了声,被震了下,也许很难接受父亲能做出这么无耻的事来,可毕竟又是父亲,一时竞让她无语,鼻子里酸酸的,因为父亲自责的样子,实在让她也觉得可怜。
“爸,别想那么多了,您要心里真过意不去,我们再补偿他们家的损失,反正现在我们也不缺这点钱,股份换置的资金廉捷已经给咱家了。”陶芊鹤黯黯道。
“他们倾家荡产都没求过别人一句,现在难道还能接受咱们的可怜?更何况这个老实人养了个狠儿子啊,呵呵。”陶成章像是哭笑不得地笑了笑,一仰头又叹着:“有句老话说出来混都是要还的,其实做生意也是这个样子,说不定那天也得全部还……我一直不让你参与生意就是这个原因,希望到还的时候,我一个人还,而且还得上,不至于搞个家破身败名裂,什么都留不下的结果。”
“你别多想,爸,好好保养身体,您都退下来了,总不至于还有人会针对您吧,谁要敢,我拼了命跟他没完,有我在呢,你怕什么?”陶芊鹤忿忿道着,惹得父亲又是慈爱的笑了笑,骄惯过度的女儿也并不是没有一点好处,最起码对父亲的爱会很没原则。
车行驶到了英雄东路,停泊在了驴肉香火锅城外,廉捷和一干股东早等候多时了,每逢年节都股东们都会有这么个小小的碰头会,确定投资盘子、经营策略,总结得失之类的,看着父亲又如往昔一般和众人谈笑风声,陶芊鹤的心里却是多了一份芥蒂,连廉捷殷勤地打招呼也没有顾上搭理,驱车离开了店里。一路寻着沿街的商铺,找到了,花店,泊好车进门挑了两个偌大的花篮,不过要送的地方实在太远,干脆把店里的送货车也雇上了,电话里问着雷大鹏详细地址,这草包居然说不清楚在哪儿,问了半天还是旁人说清楚的。
在长子县、羊泉镇、临潞二级公路47KM处,叫雁落坪,快出省界了。好远的一个地方,比朝阳镇要远好多,不过陶芊鹤可不觉得,本来想就着花店的送货去算了,后来想想,还是亲自去一趟,好长时间没见到那个冤家了………
“哥俩好呀。”
“六六六呀。”
“一个豆豆啊。”
“满满地呀……喝。”
雷大鹏手虽胖,可划拳比一般人利索多了,又赢了白曙光一把,指着小碗小盅劝上了,白曙光呲牙咧嘴求告着:“欠着,雷哥,一会一起喝。”
“开什么玩笑,架住,灌。”雷大鹏一捋袖子,不客气了。自告奋勇上手的不少,城管队来的哥几个,加上还穿着警服的张卫华,拉胳膊摁脑袋捏鼻子,白曙光惨叫着一张嘴,一小碗黑红的液体直倾进了嘴里,一放开,这家伙又是呲牙咧嘴,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周围一群货色笑得大张嘴巴。
不是酒,是醋,刚从醋醅里舀出来的,酸涩酸涩的,场上不少人给灌过了。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方实在没什么乐子,雷哥提议划拳喝醋,一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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