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南军上上下下对于萧诚倒是没有什么怨言。
无他,因为按照规纪,该支应的,人家全都给你支应了,并不差你一分一毫。
光是做到这一点,放眼天下,便已经很不容易了。
拖欠军饷,本来就是常事。
军兵们真正能拿到全饷,拿到赏银,除非是打仗的时候,这个时候没人敢不拿他们当回事,但要是太平时节,就很难有这样的待遇了。
以前马亮马知州作主的时候,天南军也没有拿过全薪呢,只有去讨伐蛮夷的时候,才会补足欠薪。
相比起来,现在很不错了。
对萧诚没有意见,但不代表对王文正没有意见啊!
是你这个统制没本事,所以大家才只能看着别人吃肉,自己连汤汤水水都捞不到一点嘛。
不患寡而患不均。
人心,总是没有一个满足的时候。
凭什么以前比我差的人都过上了好日子,而我还要受苦呢?
怨气随着时间的推移在慢慢地积累。
听完了王文正的苦水,萧诚却是面露难色,一摊手道:“王统制,你也知道,黔州商业联合会与我的关系不错,而且他们也指着我们保证他们在黔州之地行商的安全,所以这钱,我的确是能筹错到的,可是你们身份不同,我不敢给你们发啊!你们是朝廷正规禁军,所有一切都是有定数的,我要敢发,指不定有人便参我一本,说我拉拢腐蚀军队,图谋不轨呢!这一点,我们萧家是有教训的。早前我大哥为了激励军心,把大嫂的陪嫁都变卖了给士兵发赏钱,结果差点儿脱不了爪爪,被人告得差点儿脱了一层皮,我可不能再犯傻。”
就知道是这等说辞。
王文正心里苦得很。
但问题是,萧诚的回答光明堂皇,一点儿错也没有。
团练兵就不是正儿八经的军队,所以他们的饷银、赏钱,只要地方上有钱,可以随便发,更何况这些钱,还是通过黔州商业联合会来的,压根儿就没有走州府的帐,便是御史台下来查,那也是找不出半点问题的。
可真实情况是这样的吗?
当然不是。
你萧签判连一州之长都敢软禁起来,还怕给天南军发点儿赏钱?真想法,还没有名目?
可这些事情,都只能在心里呐喊,万万是说不出嘴来的。
人家凭什么给你发啊?
萧诚想要的是什么,王文正清楚得很。
他想要天南军的效忠,想要天南军的主导,但这,恰恰是王文正不能给的。
这是他王文正立足黔州最后的底气。
要是连这点儿底气也没有了,他在这方土地之上,可就没有半分话语权了。
思来想去,王文正决定拿其它一些东西来跟萧诚做交易。
“签判!”王文正挪动了一下身子,道:“我看韩将军的团练兵虽然精锐,甲胄也全,但弓弩却不足,尽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软弓猎弓,我那里呢,还库存着一批神臂弓、克敌弓,以及一批弩箭,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调拨给韩将军。”
“那可不行呢!”萧诚笑道:“神臂弓,克敌弓都是有数的军国利器,调给了韩锬,以后我可说不清。”
“每年都要报废不少嘛!”王文正笑道:“神臂弓的确是利器,但也娇贵,每年都要报废一大批呢!”
萧诚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道:“是啊,每年报废很多,特别是咱们地处西南,气候潮湿,报废得就太多了,多到我们在打垮汪礼的时候,从他的部队手中缴获了上百支神臂弓,其它的羁縻州也收上来不少。”
王文正眼皮子一阵狂跳,狠不得扇自己几嘴巴。
这可倒好,别人还没来找自己麻烦,自己倒是蹦蹦跳跳地将把柄自己送到别人面前了。
卖神臂弓、克敌弓,他干了许多年了,每年卖那么几十柄出去,每一柄可都是上百贯钱,而这些钱,自然是入了他的口袋,最多也就给管军需的心腹分润一点儿。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些年来,黔州地面之上,各势力之间彼此攻伐,他四处倒卖军火,着实赚得不少。
一直以来,顺风顺水,顺利得他都忘记了这件事要是爆光的话,自己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罚。
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而现在,却是时候已经到了吗?
看着王文正脸上红一正,白一正,萧诚一拂袖子,坐到了大案之后,从身后的书架之上抽出一叠卷宗,递给了王文正,道:“王统制,你看看吧,这里面不少事情都牵涉到你呢,到底怎么办,我还真有些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呢?”
颤抖着手接过卷宗,虽然心里早就知道这里面定然是一些对自己不利的东西,但翻看看了几页,王文正仍然显些昏了过去。
这里面,记载着自己这些年来贩卖弩弓、盔甲、武器等一笔笔详细的记载,甚至还包括了另外一些事关人命的记录,他眼前阵阵发黑,能将这些事情记得这么清楚的,只能是自己身边的人。
他一下子想到了自己麾下那个整日笑得跟个弥勒佛儿似的后勤军需官。
只有他,才可能这么清楚。
心中杀意骤起,这个人绝不能让他活着了。
“童正将现在呆在微熏庄园里呢。”萧诚抿着茶,一句话便让王文正心中的杀意被冰冷给浇灭得干干净净了。现在去微熏庄园杀人灭口,那是给萧诚送更多的人证呢!
站起身来,双手捧着卷宗,恭恭敬敬地将其放在了萧诚的面前,然后,王文正垂手站在了萧诚的面前,他心里很清楚,在这个人的面前,自己再也没有平起平坐的可能了。
按着卷宗里记载的事情,自己死个十次八次都是有余的。
自己真要死了,失了势,那自己这些年来积攒的财富立时便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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