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卫军副指挥使全无敌骑在马上,不住地打着哆嗦,他已经把自己裹得够严实的了,今年新购的貂皮也挡不住寒风从缝隙之中往内里钻,似乎每个毛孔都在拼命地吸收着寒冷的空气。
他连甲胄都没有穿。
如此的天气,套上冰冷沉重的甲胄,那滋味也实在是太不好受了。
而且,最近这一个月,他好像又胖了近十斤,去年刚刚重新打制的甲胄也不知还能不能穿进去,干脆就懒得穿了。
要不是上头有严令,他才懒得出来受这活罪呢!
可惜啊,他只是副指挥使,在他上头,还有指挥使,还有都指挥使呢!
许泰那个狗娘养的,仗着自己官大一级,便往死里压榨自己,也不知哪里得罪了他?难不成是他上一次小妾庆生之时,自己送的礼不够重?
听说另一个副指挥使羊开泰送了整整一万贯。
他娘的,那段日子不是自己正闹饥荒手里头腾挪不开吗?以往也没有少送,至于这么折腾自己吗?
大冷的天,说要增援南城武库,说什么有歹徒意图要攻击武库,夺取武器。再细问吧,又啥都不说了。只是下达死命令,二更以前,亲率一个战营抵达南城武库,加强那里的守卫。
大宋京城汴梁,什么人想要作死攻击武库?这是想株连九族吗?
全无敌啊啾又打了一个喷嚏。
这就是折腾自己。
三千人,把宽阔的街道塞得满满的,甲页碰撞,哗啦啦作响,所有的士兵也都是缩手缩脚的,他们可不像全无敌可以扯无数个理由不着装整齐,他们可得全副武装。
但穿上甲胄可就无法套上厚棉袄了,在这样的季节里,行走在冰雪之中,那滋味实在不好受。
汴梁的兵,何曾受过这样的罪来?
怨言在队伍之中低声地传播。
全无敌听到了,但他不想管,他甚至想跟士兵们说一声,这可不关我的事,这是指挥使在作妖呢!
让这些最下头的士兵们恨上许泰,到时候必然会四处乱说,这汴梁的兵,谁也不知道他们背后是不是有着某个人,或许是某个手眼通天的豪绅,或许是某个官不高权不小的御史,总之要是能捅到官家面前去,便能让许泰吃不了兜着走,到时候闹个满脸花,岂不快哉?
嘈杂的声音渐大,全无敌心中反而更畅快了一些。
狗娘养的许泰,变着法子的整自己啊!
骑在马上的全无敌咒骂着。
不过官大一级压死人,许泰可是说了,二更鼓响,人不到位,回头就扒了自己这身衣服送自己去台狱吃牢饭。
挥手给了胯下战马一鞭子,这死马大概也是怕冷,走得懒洋洋的,一点儿也不精心。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全无敌猛然看到前面的三岔路道口之上,多出来了一个人。
他能看清,是因为前面的丁字路口之上是汴梁七十家正店之一的丁家酒楼那一排排气死风灯将这个路口照得透亮。
丁家酒楼门前一左一右两条路,往左便是去城南武库的。
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风雪之中。
全无敌眼瞳收缩,那个人穿着半身甲,背上背着一柄长刀,刀上红绸子正在风中飘扬,一块布帕包着的脑袋,抱着膀子就那样肆无忌惮地站在那里。
这个人全无敌认得。
王柱。
那个曾经带着二十五个人便挑了一百多上四军的定武军的家伙。
全无敌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因为他看到对面的那个家伙反手拔出了背上的横刀,把刀上的红绸子在手掌心里挽了好几道之后,然后紧紧地握住了刀柄,刀锋所向,直指全无敌。
“降或者死?”
王柱向前踏出了一大步。
全无敌真得想笑,因为他的身后,足足有三千人。
而对面,居然就只有一个!
这人是受了什么刺激,疯了吗?
“去几个人,赶走这个疯子!”全无敌挥了挥手,有些无聊地道。
背后数名亲兵策马冲了过去。
哪怕对方是个疯子,那也是一个名动汴梁的疯子。
而且一个敢为手下出头,又敢把所有罪名扛下来的人,在汴梁军中还有颇受人敬仰的,提起王柱,大家还都是竖起大拇指,叫一声:“好汉!”
“王押正,让开!”有人边向上冲边吼道。
王柱嘿嘿一笑,迈步上前。
但就在他上步的那一刻,左右两边的街道之上,传来了隆隆的脚步之声。
一队队的黑皮缠头,手握横刀的汉子,出现在了王柱的身后。
“杀!”王柱两握刀,向前疾冲。
临近对手,突然一个滑跪,雪地之上被拖出了长长的印痕,然后奔驰的战马惨嘶起来,马上的骑士咕咚咕咚的掉下战马,马的蹄子,被削断了。
王柱一跃而起,根本就没有理会倒在地上的几名士兵,拖着刀,向着全无敌狂奔而来,刀拖在雪地之上,留下了一条血路。
全无敌大惊失色。
左右两边的街道之上,不知有多少包着黑布包头的汉子奔涌而来,那撕人心魄的喊杀声,让人闻之色变。
看着气势汹汹的王柱,全无敌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匪夷所思的动作。
他策马转身,居然准备想跑。
可是,街道就这么快,他的身后,是一排排的士卒,他跑得了吗?
王柱也很错愕。
错愕甚至让他楞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他以为全无敌会冲向他。
狭路相逢,勇者胜。
现在两军挤在这条街道之上,谁想后退,谁就输了。
全无敌作为堂堂的副指挥使,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
就算他不冲向自己,他也应当下令身后士卒迅速列阵准备迎战。
王柱心中盘算的所有方案,一个都没有机会施展。
因为霎那间的错愕之后,他已经一跃而起,拖着刀,落在了全无敌的马背之上,带血的刀一下子就横在了全无敌的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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