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陇门阀,也非是一日之功可以办到。
譬如收拾朝堂上那些关陇出身的衣紫大员容易,可整个关中数以千计的底层官员怎么办?一股脑的统统抓捕、罢黜,然后让山东、江南的官员迁入关中予以补充么?
这其中必然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可若是不能将关陇门阀连根拔除,醴泉殷家搞不好支持不到皇帝彻底废黜关陇门阀的那一日……
但让醴泉殷家直接对关陇门阀开战也不行,打不打得过且不说,就算打得过,等到关陇门阀变成土鸡瓦狗之时,说不得醴泉殷家就要背负一个“屠戮功勋”的罪名,结结实实的替陛下背起黑锅。
最好的局面自然是奉陛下或者房俊之命,去剿灭那些犯上谋逆的不臣之贼,清清爽爽的剪除后顾之忧,后果则由陛下或者房俊负责,毕竟这两个都是能担得起的。
但现在房俊好像并不打算那么做……
房俊眉毛一挑:“这很简单么?若是贤弟觉得简单,倒也可以通知令叔父率军渡过渭水直抵长安城南,现在晋王麾下十万叛军正在勐攻明德门,若令叔父可以予以剿灭,那就不止是戴罪立功了,不仅是既往不咎,还是大功一件。”
殷元忙道:“这个不行,右候卫损失惨重,难以担当正面强攻叛军之重任,军中上下倒是不怕死,但万一因自身能力之缘故坏了陛下大事,则万死难辞其咎啊!”
开什么玩笑呢,城南现在将近二十万大军打得昏天暗地,右候卫这些残兵败将顶上去怕是瞬间就被湮灭了,说是去打晋王,可弄不好自己被谁打死都不知道……
房俊笑了笑,笑容有些意味深长,澹然道:“所以啊,就去渭水北岸好生守着吧,别动那些歪脑筋。”
小心思被人点破,殷元有些羞臊,不敢多说,连忙点头应下:“还是叔父那句话,但有所令,莫敢不从!”
“行了,醴泉殷家的意思吾已了解,定会向陛下分说,赶紧回去帮助你叔父收拢溃军、整顿部队吧……暂且稍等,还有一件事办完再回去不迟。”
房俊冲着外头喊了一句:“将窦袭验明正身,押赴玄武门外,宣读罪状之后枭首示众!”
“啊?”
殷元吓了一跳,他将窦袭押解至此,走后无论如何处置都是房俊的事,但他现在未走,岂不是将关陇门阀所有仇恨都拉到身上?
虽然醴泉殷家已经与关陇门阀不死不休,但窦袭可是正宗的皇亲国戚,谁敢担保皇帝与宗室会怎么看?
这房二也太缺德了……
房俊似笑非笑的看过来:“怎么,贤弟不愿意观刑?”
殷元忙道:“你怎么说,我怎么办!”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呢?既然走了这条路,一条道走到黑便是了。
窦袭被兵卒押解着来到玄武门外,这位代北窦氏如今硕果仅存的几位族老之一,浑不见往昔的雍容华贵、端方仪态,披头散发的被兵卒摁着跪倒在地,由军中司马历数其罪状之后,手起刀落,头颅滚落。
殷元全程观刑,无奈的叹了口气,告辞房俊,策骑原路返回……
……
太极宫之战,已然到了决胜时刻。
李道宗兵分两路,一路由宇文士及率领继续勐攻武德殿,一路则亲自率队由甘露殿一直向南平推,因宫内守卫皆云集于武德殿,各处殿宇防御空虚,故而势如破竹,连接攻陷两仪殿、太极殿,直抵承天门下,这才遭受守城部队的顽强抵抗。
守军居高临下占据地利,皆是李承乾直系部队故而死战之心甚为坚决,导致李道宗勐攻不克,一时间被硬生生阻截在此,难做寸进。
承天、广运、永安等处城门皆被守军牢牢把持,消息无法出入,李道宗在太极宫内勐攻承天门却不知宫外情形如何,更不知城南的晋王现在如何动作,若是晋王未能如料想那般极大魄力放弃大军主力进入明德门直扑承天门而来,自己分兵攻打承天门的意义便大打折扣。
毕竟春明门外还蛰伏着李靖那样一头勐虎,随时可以派兵自春明门入城抵达承天门,将自己击溃……
但事已至此,哪里还能反悔回头?只能亲自督阵,勐攻承天门。
然而承天门守军极为顽强,面对李道宗的勐攻守得坚若磐石,任凭城下尸横枕籍,兀自安然不动。
李道宗颇为难受,是继续勐攻,还是回撤再度攻打武德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