崭新木屐,何安连忙接过来。李大河带着章杏往后面地里去,村里有人知道章记来人,也都围了过来。
章杏跟相熟的一一打了招呼,又问李大河这边淮河的水位怎么样?
李大河摇头,“险着呢。咱们村已经抽了十来个人上堤了。”
每年汛期,水位高时,淮河边上村落就会抽丁上河堤巡逻,章杏的父亲章水生以前就被抽中过,这事几乎家家都会被轮上。李庄村李大河因为是村正,所以他没有上河堤。
章杏站在村尾的桥头上,桥下的河水已经漫到了路上来,几个桥洞眼早看不见了。
李大河说:“这水要再涨下去,这桥就不能走了。”
章杏换了木屐,过了桥,就是大片的木棉地了,水已经将周围的河渠灌满了,低洼地带的水已经漫了上来,将已经有成人小腿的高的木棉淹了大半下去。
章杏的印象当中,木棉是长在旱地的,这已经被淹了木棉要是不能马上将水排出去,这年的花肯定结不好了。
“要不是咱们去年挖了渠,这一片地都要淹了。”李大河说道。他知道章杏对这片木棉的期许很高,所以对下种、移栽很是重视,严格按照她所说在做,眼看木棉越长越高了,马上就要摘顶了,结果遇到这样的水情。
他们附近几村地势都不高,水都不知道往哪儿排,也幸亏他们去年挖了河渠,否则就要跟附近其他几村一样了,今年又要颗粒无收了。
河渠里的水是满满,田地里虽然没有都漫上来,但是土地湿度太大了,有一部分的木棉已经蔫了。
章杏走了几块地之后,就准备到河堤上去看看。一同过来的几乎都跟着种了木棉,其中一个问道:“杏儿,要是咱们地里一朵花都没有,章记也给补贴吗?”
章杏点头:“当然给。”
原本有些忐忑的村民立刻笑逐颜开了。这木棉看来,他们是跟着种对了。今年的水这么大,不管种什么的,差不多都受灾了,他们种木棉好歹还有些补贴,种其他的就只能哭娘了。
章杏看着他们的脸色,心里却觉得难受。日子该有多苦,才使得他们的期许是这么的低,只要能活下去,只要有口饭吃就满足了。
到了河堤上面,何安吓了一跳,“这么大的水!”
章杏默默无语,这样的大水,她已经见过了好几次,
沿着河堤走了一会后,他们就遇到了巡堤的。李大河连忙过去打招呼。
巡堤的两位是隔壁村的,听说是章记的东家来了,连忙过来招呼说话。有一个家里也种了木棉,招呼完后,小心翼翼问道:“东家,您原来的话还做数吗?不管这地里的木棉能不能开花结果,都给钱?”
李大河拍着他肩膀,说:“你尽管放心!”
章杏微笑说道:“我们章记自然说话算话,不过要是种成了,摘了花,不仅补贴照有,摘下来的花,我们章记可是高价收取哦。”
农户们早就听李大河等人说过了,关于木棉的收成,一亩地要是种的好,能有大几百斤,这要是在章记换了银子,那可是比种其他收益高多了。
那人得了准话,也是一脸高兴,指着河堤说道:“前面河段正在抢修,你们怕是过不去了。”
这里跟李庄村可是没几里路,李大河连忙问道:“出了什么事吗?”
那巡河的庄户说道:“那边河段去年被砍了树,土质松了些,出现了个小口子,姚县令正带人填土堵口子呢。”
李大河对章杏说道:“杏儿,你要去先回去吧。”
何安也劝道:“夫人,咱们还是走吧。”
何安是北方人,还没有见过这么大水,心里早就有些打鼓了。他虽然水性好,身手也不差,但是真遇到了大洪水,水性再好,也难保一定没有事。他们马头出门时,已经叮嘱过了,万事平安为先。
章杏摇了摇头,说道:“我也过去看看吧。”
这下头都是她的地,不看一眼,她也不放心。
李大河何安等人都劝不住,只好带着章杏继续沿着河堤走。又了走了约莫两柱香功夫,他们就看见抢修的河工们。
冲开的那口子约莫一人宽,半人高,河工们正往里面填土。但是河水湍急,填下去的土没多久就被冲走了,有人不知道从哪里砍了树过来,横在口子两边,勉强阻止的溃坝的继续。
“好了,好了,堵住了,堵住了。”河工们叫起来。
姚县令站在不远处,指挥着:“再填土!”
泥土被挑来了,填了进去,眼看着就要填到平齐河堤了,那树木突然断成了两节,口子重新被冲开了,几乎在瞬间,那口子两边的河堤就倒了下去。
“不好了,堵不住了,要决堤了!”有人叫道。
姚县令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口子,脸色也吓得雪白。
有奋勇河工跳进了口子里,喊道:“快填土!快填土!”
因为有了阻碍,河水往下倾泻的略缓了些,河工们见状,又有两人跳了下去。
李大河着急说道:“杏儿,你快走。”
他是见过河堤溃坝的,一般只要缺了两三人宽口子,那就要堵不住了。
章杏拉住了李大河,说道:“大河叔,你去问问姚县令,附近有没有麻袋,赶紧拿来了,装上土再往口子里填。”顿了一会,她又说道:“要是一时没有,就让大伙脱了衣裳包着土往口子里填!”
李大河一时还没有想转过来,何安脱了外衫,包了一包湿泥巴,抓着李大河就过来了。
到了口子边上,他抱着土就跳了下去,又喊道:“有麻袋赶紧用麻袋装泥巴来,找不到麻袋就用衣裳包,快!”
李大河将章杏的话说给姚县令听,姚县令很快就明白过来。散土堵不住,但是成包的泥土有了份量,就不会那么轻易被冲走了。
“快!快去棚子里拿麻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