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经纶枯坐翠竹轩的雅间,不允许任何人打扰他。是他命稳婆送上了那杯参茶,谎称林曦言死于难产。当他得知她变身何欢,他又把稳婆杀了灭口。他已经变成杀人不眨眼的怪物了吗?
沈经纶一遍遍问自己,如果林曦言的父亲不是因他而死,如果林曦言像何欢爱着谢三那般爱着他,如果林曦言没有深切地憎恶害死她父亲的凶手,他会不会因为吕八娘的父亲逼他空出正妻之位,亲手杀了林曦言?
沈经纶想不出答案。他的人生,早就因为十多年前的先太子谋反案彻底颠覆了。不,或许在更早的时候,他就已经成了政治角力中的牺牲品。
十年,整整十多年的时间,他不可能因为林曦言或者何欢功亏一篑。
沈经纶苦笑。不止是吕八娘,就是他的手下,也因为他一意孤行护着何欢而心生不满。他和何欢应该怎么走下去?还有远在京城的谢敏珺,他名义上的未婚妻,她不该活在世上的。
沈经纶在翠竹轩沉思的当口,谢三得知何欢欲与沈经纶见面,匆匆赶来。他在半道遇上了护送何欢回家的马车,但他还是来到了翠竹轩门口,远远望着大门。
他在十三年前离京,他完全不知道先太子谋反案的内情,但他几乎可以肯定,永安侯,他的亲生父亲,他名义上的族中伯父对他隐瞒了很多事情。
如果赵翼用十多年的时间策划谋反,沈经纶到底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
谢三没有步入翠竹轩,他没必要找沈经纶对质,因为他压根不会相信他说的任何一句话。即便排除何欢的因素,即便沈经纶没有对谢敏珺始乱终弃,他也不喜欢他。在他眼中,沈经纶的“完美”太过虚伪,他不够光明磊落,甚至称不上男人。
谢三转身往医馆而去。早上他已经探望过林捕头,他熬过了昨晚,却没能醒来。大夫对他说,他整整发了一夜高烧,很可能已经烧坏脑子。
谢三不想看到这样的结局,却又觉得如果林捕头能够忘记一切,对他而言或许是一件好事,至少他不会那么痛苦。
半个时辰后,谢三尚未踏入医馆的大门,医馆的学徒已经跑了出来,高兴地说:“三爷,林捕头已经醒了,不过他一个字都不说,师傅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烧坏脑子。”
闻言,谢三迫不及待进屋,就见林捕头仰天躺在病榻上,动也不动,甚至眼睛都不眨一下。谢三没有说话,转而朝他的右手看去,就见他紧握拳头,从他的指缝隐约可以看到血红色的发辫。
谢三暗暗吁一口气,说道:“你对我说,那些人之中,你不知道有多少人是无辜的。我不惜一切想要救活你,是希望你能好好活着,替枉死的人赎罪。同样的,我也希望,你能真正替妻儿报仇。”
林捕头没有说话,只是直愣愣盯着房顶。
谢三轻轻皱眉。林捕头早就心如死灰,甚至他一直期盼着,树林中的秘密被人发现,他可以从痛苦的人生中解脱。这一次他醒了,如果不能激起他的求生意志,难保他不会再次自杀。
“林捕头,如果今天你没有醒来,你在地下见到了你的女儿,你要怎么告诉她,你是怎么死的?”
“我不想说谢谢的话。”林捕头的声音嘶哑又虚弱,眼睛依旧直勾勾盯着房顶。
“我不需要你的感激。”谢三走近一步,“我早就说过,我不是巡抚,我不会评判你做过的事。我想,我处在你的位置,也会选择替家人报仇。”
“我早就变成了怪物。”林捕头声音低沉,每一个字都像榔头一样,敲击着他的心脏。
谢三低头看去,就见他面色灰沉,嘴唇干裂,手背青筋凸显,仿佛睁着眼睛的活死人。他缓和了语气说道:“经历那样的事,你想报仇也是人之常情。”
林捕头仿佛没听到他的话,自顾自说道:“我在亲手埋葬他们的时候就死了。我没有和他们一起离开,只是想找倭人一命偿一命。我在海边等了一年,两年,可他们来无踪去无影,我压根找不到他们……”
“你不需要告诉我这些的。”
“那两年,我像平日一样巡逻办差,可是我满脑子只想着报仇,我早就失了人性。初时街坊都会说些同情的话,渐渐的他们也就淡忘了,可是我每晚都看到他们血淋淋地倒在地上。”林捕头剧烈地咳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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