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山一介书生所能撼动?况且军中团营都队四级监军军官均是文谦将军调教出的精锐之士,此等人心中只知有太尉,不知有朝廷,不要何立山,便是君廷也不能阻止其与文谦将军暗通消息。此岂是一个监军副使所能扭转的?只要何立山不能随意撤换监军军官,他这个监军副使便不过是为了军政官员相互攻讦之时居中调解之用,起兵权,实则是半分没有的。”
李文革了头:“若非此番出兵距离过远,要进行大范围无后方运动作战,原本不用如此措置!”
罢,他揉了揉太阳穴,随口道:“头痛的事情如此之多,真是有些招架不住了,早知如此,这个节帅不做也罢!”
储微言无语,这位大帅刚刚闹出了一出辞职闹剧不久,如今又开始这等口不应心的虚言了!
李文革抬起头,问道:“细封还是没有消息吗?唉,我还真是有些想念这个脾气又臭又硬的家伙了……”
储微言愕然。
……
数百名八路军骑兵在广阔的平原上纵马奔驰穿插着,将仓皇逃窜的敌人不住地分割。敌军的军官将佐徒劳地呼喊着聚集部众整理建制,却一次次被杀牛悉摩率领的大队骑兵冲散截断,方圆数十里的平原上全是惊慌失措的藏才家战士,他们穿着皮袍葛衣,手中拿着简陋的木棒和身披骑兵甲手持骑兵弩制式漆枪的敌人作战,却很难给对方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在这个战场上零散展开的藏才家兵足有两千余人,然而在杀牛悉摩五百骑兵的机动打击下,这两千余人的大军却只有被动挨打疲于奔命的份。
东面的那条河原本是全军的水源,如今却成了置全军于死地的天堑,杀牛悉摩的骑兵连续来回扫荡着河沿线,将一群又一群勉强集结起来的藏才家军打散砸碎,将那些手中只有木棒的牧民赶下河去,看着他们在水中挣扎逃命,看着河水渐渐被染成了红色,丰州刺史王甲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在东面,远远地,一条黑线正缓缓朝着河压过来,那是敌人的步兵,在经历了几场噩梦般的厮杀之后,王甲心中明白,靠骑兵的机动性来欺负敌人的步兵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幻想。如果敌人的骑兵是恶魔,那么敌人的步兵个个都是魔王。那些身披铁甲五人一组缓缓进逼的八路军步兵行动不快,杀人效率却极高,三天前的那场战斗,不过短短几个照面,藏才族就在战场上扔下了将近两百具尸身,而敌军却没有一个人战死,连重伤都只有四个。
面对那些恐怖的步兵,你连投降告饶的机会都没有,他们没有时间停下来接受你的投降。
这不是战争,这是屠杀!
王甲绝望了。
“应天军和西南面招讨司还没有援兵来么?”王甲脸色灰暗地喃喃问道。
刚刚从肩背上将箭头挖出来的族弟王熏脸色惨白地摇着头:“来不及了,咱们败得太快了!”
王甲满嘴都是苦涩之味:“怎么办?”
一个七八岁的少年骑着一匹马自东面折了回来,他的身量太,腿还够不着马镫,脸上却全是坚毅的神色:“阿爹,这战打不得了,敌人兵甲太过犀利,我们这是送死!”
王甲默然。
细封敏达骑在马上,杨利却是披甲步行,两人保持着一线,亲兵队的士兵们围在周围,缓缓向着战场逼近。
“快入夜了,看来全歼不可能!”杨利道。
“我们兵力不够,不能把他们逼近绝境。”细封敏达了头。
杨利沉思了起来。
细封敏达看了看东面,道:“给杀牛传令,放弃这条河,他绕道上游过河,穿插到西面去。在这里和敌人纠缠不值得,只有拿下丰州,我们才能得到一个落脚之地。”,着,他自箭斛中抽出了一支令箭,左手递了出去。
一个细封族鹞子传令兵接过令箭,毫不犹豫飞马驰了出去。
杨利抓了抓头:“这片地方到处都是河汊,走不出十几里就要过一次河,真是麻烦!”
细封两只眼睛熠熠生辉:“所以主人才要这片地方!”
杨利:“什么意思?”
细封抓起马槊往地上一插,然后提起来将刃锋递到了杨利面前,道:“你看!”
杨利看着刃锋上的黑色土壤,耳边却听细封道:“只有表面上一层薄薄的沙土,下面全是湿润的泥土,这种地面,种什么长什么,这些藏才族不懂农耕,这么好的土地用来放牧,实在是糟蹋了!只要有足够的人力,这块地方一年四季都能种粮食,延州的土地种粮食一年只能熟一次,这里最少一年两次,这么好的地方,谁不想要?”
杨利了头:“还是大人高瞻远瞩,我们这些粗人,便是想破了天,又怎能知道大河北岸还有这么好的一块地方?”
“高瞻远瞩?”细封敏达嘴角浮现起一个讥讽的笑容,“那却也未必,咱们若是真个按他的法沿着河谷北上,那就是傻子了。”
杨利咳嗽了一声,有些尴尬地道:“我在延州住了二十多年,子午岭也不是没上去过,我都不知道那上面居然有条路,大人又如何能知道?”
细封敏达哼了一声,却没有话。
杨利诧异地问道:“你是如何知道那上面有条路的?”
细封淡淡道:“我是鹞子!”
杨利无语。
这次北伐,细封敏达带路,杨利才发现在延川道和马莲河道之间居然还有一条道路修建在子午岭山脊之上,只不过长年没有人走被植被覆盖住了。他没读过书,自然不知道这便是大名鼎鼎的秦直道,这条道从关中直插漠北,曾经是中国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一条交通大动脉,不过这回走起来却颇费了一番力气,一千五百人的兵队一边清理障碍一面行军,七百里路程足足走了两个月有余。
“既然有这么条路,定难军南下,为何却从未走过?”杨利耐不住心中的疑惑,问道。
细封敏达一笑:“这条路人走起来好走,赶着大群的牛羊你走走试试!骑兵南下,自然是走水草丰美的河谷路,谁会从山脉峰峦之间去找路?”
杨利恍然大悟,却听细封敏达道:“这条路,不要告诉折家!”
杨利皱起了眉头:“你对折家不放心?”
“拓跋家没有覆灭之前,大家自然是朋友,如今拓跋家已灭,事情便不好了,这条路有六百里路程在折杨两家辖区之内,他们卡住这条路,便会切断我们和延州之间的联系。我们劳师远征,远离延庆老营,所占据的又是膏腴肥沃之土,难免有人看得眼热想要过来分一杯羹,虽折家杨家均不是贪婪之辈,但这种事情不得不防。一旦这条路被掐断,我们辛辛苦苦拿下了这块地盘,不是给那两家做了嫁衣么?”
杨利了头:“你的汉话得越发好了,典故用得比我都精准。”
细封敏达一笑,没有话。
这时,远方两骑远远驰来,细封敏达眼尖,早已看见其中一个正是刚才派出去传令的鹞子,眉头一紧,却见两骑驰近,那鹞子远远高声喊道:“杀牛指挥禀告,丰州刺史,藏才家大首领王甲,向八路军节度使右卫大将军请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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