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不请自来,厚着脸来讨杯青稞酒喝?”
热敦公却立刻道歉:“尊敬的头人,‘像冈底斯雪峰一样挺拔,像玛旁雍措湖一样深邃’,像您这样高贵的身份,借小民一百个胆,小民也不敢劳您的大驾呀!”
头人夫妇向客厅主位上走去,见主位上的高大肥胖的列绕嘉措大喇嘛端坐不动,连眼皮都未翻他一下;他立即变脸,似乎要发作。
热敦公却飞快地在大喇嘛旁边加了两个大厚垫子,请头人夫妇落座。头人才礼节性地对热敦公却点点头坐上去。
头人没好气地斜眼瞥了一下坐在身边的大喇嘛,阴阳怪气地询问:“‘过去的喇嘛能在天上飞,现在的喇嘛骡马驮不动’,不知**王是哪座庙里供着的菩萨?”
桑耶寺堪布顺着来机回答:“‘河小浪大是仗着雪山上的雪水,人小声大是仗着主人的威风’,贫僧不才,仅在桑耶寺揩佛油。”
热敦公却为了及时制止这种僵局升温,赶紧拉着年迈的母亲、自己的妻子及几个儿子,全部跪倒列绕嘉措堪布面前,献上一小袋黄金,然后再给每一位僧众奉上一块黄金。
热敦公却一家又跪在头人夫妇前(凡见奴隶主,必须下跪),又献上与堪布一般大小的一袋黄金给头人;头人掂了掂黄金,揶揄地说:“你是我们这方圆几百里的首富,气旺得很哪!多年来都是我到你家里来供灯,你好像从来都没有到我家添油吧!”
头人的老婆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热罗阿妈颈上的红珊瑚珠串,指着热罗阿妈身上那串巨大的红珊瑚珠串,撒娇地扭捏:“嗯啊老爷,我想看看那串珠子嘛!”
热罗的阿妈一惊,赶紧伏在地上不敢动——全**人都把全部财产穿戴在身上,这串红珊瑚是自己娘家的陪嫁,再加上丈夫家里历代祖先遗传下来的,全部串在一起,才有目前的长珠串——从脖子到地面,那串珊瑚珠完全打开来戴在脖子上,会一直拖到地面;所以,才挽成三圈套在脖子上。这可是全部财产呀!
头人故意细声慢语地哼唧:“热敦公却多吉呀,俗话说‘住在金山上,一切都会变成黄金’,这不,你家世世代代住在这谷中最高的地方,地方又是最宽阔的,住这种福地,石头也会成黄金的哟!不用那么小气嘛,把你老婆那串破珠子拿来我们看看嘛,不过是看一眼嘛!”
热敦公却将手放在夫人的肩上,伏在地上的夫人自然会意,缓缓摘下红珊瑚,双手反举过头顶,她依然趴在地上没动。
热敦公却双手托着千斤重的两个家庭历代祖先的心血,托着陪伴自己几十年的夫人全部热爱及财产,双手奉给他人;那双胖得几层手腕肉的戴满钻石珠宝戒指的手,快速而准确地抢过去,迫不及待地往身上套,顿时跳着脚、拍着手欢呼:“嗨耶、嗯啊!好舒服耶!”
吸着鼻烟的干瘦皱脸哈哈大笑,露出几颗满是牙垢的参差不齐的昏黄锯齿牙,从那牙缝的黑洞中飘出几个音节:“既然舒服,多戴一会儿呗!”
围在门口看热闹的亲友们,啧啧啧地直咂嘴!
热罗横着眼欲冲向那串红珊瑚,被他的阿爸按倒在地;热罗的二哥用手指着那个套着阿妈红珊瑚的胖婆,正要吼叫什么,也被阿爸一巴掌拍趴在地上。
头人夫妇赞许地欣赏着热氏一家的精彩表演;另一边的僧众,全都闭目端坐持咒。
坐在胖婆下手的祝青巴,是她的亲弟弟,是横行一方的霸王及富翁;祝青巴的儿子比热罗大三岁,人高马大、膀粗腰圆,见了热罗就打,仿佛热罗生来就是找他打似的,他越打越过瘾。
祝青巴的贼儿子拉毛顿珠,乘此机会在热罗家里晃荡,因为古**,家家都没有实际的门(那时没有小偷),都是绣着吉祥结的吉祥图案的门帘,所以,每个房间都是敞开的;拉毛顿珠见里屋护法殿密坛内的有真人那么高大的全鎏金白哈尔战神王,两边,分别由纯铜支架撑着的两副古代铠甲:纯金的金盔上镶满宝石及天珠;全副犀牛皮铠甲外面,全是纯金金片,一片片地固定在犀甲外面,还有纯金的大护心镜,镜面上有模糊的古梵文字母;犀牛皮靴外面亦全是纯金的金片;两副金甲衣面前都各靠了一支三米多长的金枪;支架上挂有金腰带、金弓、金箭、金剑、金刀、金飞枪等。
紧挨战神白哈尔大王的面前祭坛上,有一只巨大的纯金供灯,里面装满酥油,有九支灯芯,此酥油灯照亮屋内一切;供灯的左边是一个大金盆,盆内装满各种珠宝及小甘露丸;供灯的右边有一个金支架,支架上横放着一把弯刀,刀鞘上镶满价值连城的古代珠宝,尤其是其中三粒鸟蛋大的钻石,折射着道道光明,纹路古朴细腻、精美华贵;供灯的正前方是一个大铜盆,铜盆内装着牛、羊肉;铜盆的右边是巨大的纯金托巴,托巴内装着雪白的酸奶;紧挨酸奶又是一个同样大小的纯金托巴,里面装着黑茶(砖茶熬得特别浓);而紧挨黑茶托巴的是一只巨大的镶金包银的大成就者头骨,或大班智达的头骨,做工精巧,镶满价值连城的各类珠宝,这个人头大托巴内装满金黄色上等新鲜酥油,光滑山峰形的酥油中央,镶进一粒鸡蛋大的紫红色甘露丸;牛羊肉铜盆的左边是一个巨大的纯金护法杯,上下两层装满了青稞酒,上层金杯内有一块黄金;护法杯旁边还有一个大金盘,金盘内是各种糕点及乳糖;最外面一层(即供奉者最近的第一排,或供坛最边缘的一排),是七只大金碗,金碗内是洒有藏红花的清水;七只金碗的右边,有一个巨大的镶金包银的人皮手鼓(12岁少女的头盖骨)、右旋的白色大海螺,及一副巨大的黑色铃杵;七只金碗的左边是青稞面和水做的涂有颜料的大朵玛。
所谓的“左右”方位,是以密坛上战神白哈尔大王的左右手为标准;绝不是以供奉者自己的左右手为标准;供奉凶猛护法,可不能乱了方寸,否则,护法神不喜反为祸!
祭坛地面上,堆放着布满灰尘的古代刀、枪、剑、矛、弓箭、飞枪、套索、月形弯刀、三叉戟、铁钩、铁球(飞弹)、天杖、金刚杵、普巴橛等。
他从纯金的刀鞘中拔出刀,居然还是黄金刀,实在是喜欢得不得了。他赶紧跑到那胖婆面前撒娇——轻轻搓着她的肥肉手背,小声说:“大姑,我好喜欢、好喜欢这把刀!”
胖婆又提起干瘦老头手背上的皱皮,又对那小子努努嘴,干瘦老头故意大声嚷嚷:“君子不夺人所爱嘛!一把烂砍刀,有什么好玩的?也许热敦公却多吉还有用呢!”
热罗全家闻言,全都从地上直起身子,见拉毛顿珠手上的“九龙金刀”,全都倒吸一口凉气——那可是全家的镇宅之宝呀!是祖上传下来的最珍贵的金刀,价值连城啊!
热罗再也控制不住了,冲起来就扑向九龙金刀;拉毛顿珠对着热罗的小肚子就是一脚,热罗向后仰倒过去,将喇嘛们面前的长条木桌撞翻,酥油茶与碗里的糌粑洒得到处都是;热罗的二哥愤然而起,抓住一个酥油茶壶就泼过去,烫得拉毛顿珠杀猪般地嚎叫;祝青巴拔出藏刀就砍热罗的二哥,被热罗的父亲一把将热罗的二哥抓回自己的身后,他自己右手按住腰中的战刀怒目相对。
热罗的祖母及阿妈抱住热罗的阿爸;桑耶寺堪布列绕嘉措大师大吼一声:“好啦!别再添乱啦!我们今天是来干什么的?要不再干正事,我们就走啦!”
头人这才清清嗓子、收起鼻烟壶、撸撸鼻屎,干咳两声:“看来我们今天是不速之客。好啦!我们先走啦!你们忙正事吧,告辞了,各位!”
一行人向外走去。
“留下我妈妈的珊瑚珠和金刀!”热罗早已拔出阿爸的战刀,阿爸并未阻止。
他们看着热罗眼中的烈火及手中的战刀,犹豫了一会;拉毛顿珠边哭边拉他的父亲往外走:“别理他!这小子本就是一摊稀屎,我不是一脚把他踹到河里,就是把他踹进沟里!”
热罗正准备持刀冲向拉毛顿珠;突然,一声旷古苍凉的恐怖声音从空而降:“欧——”
金黄色的恐怖大王堵在门口,昂着头,长嘴獠牙正对着拉毛顿珠的喉咙,拉毛顿珠刹那蔫了,萎顿在地,嗫嚅着递过金刀放在藏獒面前,藏獒看都不看他一眼;冷然的目光继续盯着胖婆,胖婆早都吓得魂飞天外,她何时这么近距离的见过如此高大凶猛的狗王?!她两腿哆嗦得已承受不起那肥躯,靠着照样颤抖不已的干枯僵尸而顺然倾泄在地上,像解除魔咒似的立刻摘下珊瑚珠,颤抖的手一伸一闪在推向藏獒。
藏獒这才横过高大强壮的身体,向旁边踱去,留下空门让这帮人逃命!
门外两侧立正的士兵,戴头盔、穿犀牛皮铠甲、蹬虎皮靴,手执巨大的黑铁长矛、腰佩弯月型的长战刀,在百姓面前两脚一碰,地震山摇,令人闻风丧胆!
不知为何,在藏獒面前,他们全都泄了精气神,全都后脖无力、双脚稍息、罗圈腿靠不拢、长矛抵在地上斜着拉住,也靠不住身体了,没有一人精神抖擞地与藏獒对视!
看来,王者一怒,天崩地裂;至少今天不会有人,拿那根铁棍棍,去迎接那雷霆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