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老实地呆在这里等大夫!”鲁国公瞪了儿子一眼,“回来再收拾你!”
“爹,我……”程淞想去看祖母怎么样了。
“你这副样子若是让老太太看到,她怕是得病倒了!”鲁国公哼声道。
程淞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胸口的伤,只得退回屋内。
鲁国公和蓝氏去昭正院看望程老太太,又另派人去请太医。
好不容易太医和大夫都赶来了,太医去给程老太太看诊、医馆的大夫给程淞看伤。
程淞身上的伤看着吓人,其实并不严重,他处理的方法又很正确,所以大夫来了开了汤药与药粉,叮嘱了一番后便收拾东西离开了。
程老太太也在太医的施针下慢慢清醒过来,睁开眼便大哭一声“我的孙儿啊”!
鲁国公听了自己母亲的哀呼,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太医将鲁国公叫去一旁细细叮嘱:程老太太年事已高,切忌大悲大喜等过于激动的情绪。诸事多顺着老人家的心思,少生气、饮食尽量清淡些,平日里也多走动走动活络血脉。
鲁国公向太医道谢,命人送走太医后他再返回内室。
内室里,程老太太和蓝氏婆媳相对垂泪,鲁国公看得额角跳着疼。
“母亲……”鲁国公上前想劝母亲不要悲恸,注意身体。
“你不要叫我母亲!”程老太太生气地侧过身恨声道,“国公爷威风,眼里只有圣上、国家,哪里还有我这个生养了你的母亲!”
“母亲……何出此言,儿子有愧……”鲁国公讪讪地道。
“你有愧?你有什么愧哦?”程老太太抚着胸口落泪道,“你一心为大魏的百姓、君主拼命,儿子小小年纪偷偷跟了你去,你都不送回来,硬是留他在军营里呆了七年!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我们祖孙享受天伦之乐连一年都不到,你又由着他去北关?”
程老太太心中积压太多怨恼与伤心,以前她要大义,隐忍着不能说,憋得心里难受!但今晚听到孙子在外面受伤,她就真的忍不住了!
“淞儿是你唯一的儿子!你不在乎将来爵位传给谁、也不在乎你的血脉能不能传承下去,但我在乎我的孙子!”程老太太恼道,“你明天就去跟圣上说淞儿受伤了,不能再去当什么先锋官!若你不说,便……便让我也与淞儿一起去北关好了!”
鲁国公撩袍跪下来向母亲请罪,“母亲,儿子不孝!”
程老太太一听,鲁国公这是不听自己的话,不愿明日上朝时替程淞辞了先锋官啊!顿时老人家捶着胸口痛哭起来。
鲁国公也是焦头烂额,但有些话他不能直言说给母亲与妻子听。只能生气儿子到了这个时候还惹祸!
程老太太哭了一会子,因为担心孙子,便一定要去平安居看看程淞。
鲁国公也不敢阻止,只得命人搬来轿椅扶程老太太坐上去,抬着去了平安居。
程淞已经处理完伤口,感觉自己隐隐有发热的症状。又喝了大夫开的汤药,他才松了口气。
“那双兔灯可命人给驸马府送去了?”程淞问侍从左辰。
左辰垂首道:“回二爷,送过去了。是那个叫罗长生的小厮收下的。”
程淞掩上里衣,一只手撑着膝、另一只手抚在伤口处皱眉。
“二爷,敬义县主并不会武功,您是如何被她刺中的?”左辰拧眉纳闷地道,“您一定可以躲开的。”
他当然能躲开!但当时他看到谢芙雅流泪的绝望眼神时就像被下了咒似的动弹不得!只能那样看着她举着匕首刺过来!
“大意了。”程淞憋了半天只想到这一句辩解。
左辰看着主子不自在的模样,也不好再追问下去。
说来,今晚这事儿真的是主子自作孽不可活。好端端的你干嘛要戏耍人家敬义县主?这下子玩大了,被人家县主刺了一刀,左辰怎么想都觉得——活该!
但这话他一个侍从可不敢说,只能给主子爷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程淞没看到左辰的眼神,心里正懊恼怎么会想出那样一个主意!当他知道谢芙雅用双生子欺骗他赢了上次的赌局后有些气恼,好胜心起的想扳回一城,才缠着谢倬再赌一次。
至于戏耍谢芙雅的事,只是临时起意想逗逗谢倬这憨货,不成想……
“老太太来了!”门外传来小厮吉祥的声音,“小的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您慢着点儿。”
程淞连忙起身迎出去,程老太太人已经进来了。
“快别起来!快躺下!”程老太太见程淞出来迎人,连忙道,“快去躺下吧。”
“老太太,我没事儿。”程淞嘻笑地道。
“还说没事儿呢?平日里你小伤小病的何曾请过大夫进府?这次我听说胸口都给戳出个血窟窿来?”程老太太说着眼睛又红了,“快给祖母看看,这是伤到哪儿了?严不严重?”
程淞看了一眼随后跟进来的鲁国公,不敢跟程老太太拉扯,只能自己拉开衣襟露出缠着布条的胸口。
程老太太含着泪心疼地看着孙子的伤处,“这是谁啊?下这么狠的手!我倒要去他们府上问问,怕不是我们鲁国公府的死敌吗?往要了孩子命的地方扎刀子!”
“老太太,切磋武艺难免会有失手的时候,并不是故意的。”程淞拉好衣襟忙劝程老太太,“其实不严重的,只是扎到一点儿皮肉,那大夫偏要这样绑着,明天我便拆了……”
“你可快给我住口吧!”程老太太怒嗔道,“你若是敢拆了,我便是要打你的!哪有你这样不爱惜自己身体的!”
程淞见程老太太不吵着找人算帐了,便又嘻嘻笑地拉着祖母的手道:“孙儿知道老太太您疼我,以后不敢再这样没轻重了,肯定也不会受伤了。”
程老太太还想说去北关的事,但见孙子虽然笑模笑样的,但脸色苍白、唇无血色,想必那伤口不似他说的那般无碍。只得忍下来到了嘴边的话,叹了口气。
“罢了,你也在外面折腾了一天,还受了伤。早些歇息吧。”程老太太拍拍程淞的手叮嘱道,“若是有什么不适的地方,别硬撑着,赶紧叫人去请太医!”
“知道了,您放心吧。”程淞向程老太太保证一番,才算哄好老人家。
程老太太和鲁国公夫妇各自回了院子歇息,但这一晚谁也没睡好,都是各有心事。
程淞当晚便发了高热,小厮吉祥用水给他擦汗、又服了药丸子都不成,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不得已派人去请太医了。
太医赶到鲁国公府给程世子看了诊,发现程淞左手小手臂上还有一道不浅的伤口!虽说简单的处理过,但到底没有胸口的伤处那般认真看重的处理,结果就令他感染发热了!
程老太太自然又是一通哭,然后又骂了鲁国公一通!
鲁国公府的世子爷中秋夜受伤的消息很快在京中传开,所有人都在猜测程淞到底是为何而受伤。
宣文帝派了两位太医为程淞看诊,还赏赐了宫中最好的药送到鲁国公府。
梁王也是派赵熙过来探望,只是程淞发热昏沉,根本待不了客。
程淞这一病竟拖了大半个月才好,再出现在人前时明显人瘦了一大圈、脸色也苍白许多。原本是个俊美少年郎,此时再看倒像个病娇美少年了。也因为生病错过了大军开拔去北关,他这个先锋官也当不成了!
程淞养病这大半个月,京中还出了一件大事——成义伯府二房的蔡二爷与敬义县主和离了!而且还是奉旨和离!
世间奇闻不少,这和离本是男女双方家中长辈定了、签了和离书便各自安好的事儿,怎么还能动用到圣旨?
说来,还是成义伯府的人作死,惹恼了宣文帝!不但下旨让外孙女与蔡诚山和离,还痛斥蔡诚山德行败坏,罢了他那七品的礼科给事中的官职!因此还牵连了教子无方的二老爷连降了两个品级、发到外面去当地方官!
安阳公主提出让女儿与蔡诚山和离,成义伯府便说中秋后再议此事,安阳公主便答应了。
八月十七,安阳公主带着几位请来的证人去成义伯府再议和离之事,二太太称病并未到场,老太太与成义伯、大太太和二老爷都点头同意让谢芙雅与蔡诚山和离,并定了八月十九这日签和离书。
谢芙雅在河滩边受了惊吓,养了两日后便好了。八月十九随母亲安阳公主去成义伯府签和离书、搬嫁妆,结果在写和离书时蔡诚山突然一口咬定要写休书!
休书?虽然都是夫妻缘断,但那可是与和离书不一样的东西!但凡拿到休书的女子都是德行有亏者,虽不影响再嫁,却会被世人说嘴!
谢芙雅计划了这么久,要的就是和离!若是拿休书就满足,她早就与成义伯府无瓜葛了!
安阳公主也是恼怒成义伯府一再的出尔反尔,痛斥蔡诚山后便扔下按了谢芙雅手印的和离书,然后命人搬谢芙雅的嫁妆!
蔡诚山不肯认那和离书,写了一份休书扔到谢芙雅面前!谢芙雅一怒之下撕了休书扔回蔡诚山的脸上!
恼羞成怒的蔡诚山竟抓起手边的物件砸向谢芙雅!
物件扔出去才发现是砚台,墨汁甩了周围的人一身!安阳公主那件宫装被泼溅上的最多!
陪同母亲和妹妹过来的谢倬大怒,扑上去按着蔡诚山就是一顿揍!
据在场当证人的夫人描述,那蔡诚山是个挨不得三拳的文弱书生,被谢倬打得嗷嗷惨叫之余还不忘羞辱敬义县主仗着母亲是安阳公主在成义伯府作威作福!又说安阳公主仗势欺人云云!
安阳公主气极,穿着被泼了墨的衣裳就进宫找宣文帝哭诉去了!
当蔡诚山胡闹时,成义伯就知道大势已去,心灰意冷地连阻止都懒得阻止了。
宣文帝听了安阳公主所说,龙颜大怒!要不是旁边有几位贤臣劝阻,宣文帝可能大笔一挥、金口玉言就夺爵流放了蔡家人!
谢芙雅可能也是大魏史上唯一一位奉旨和离的县主了,旁人恐是无此殊荣。
因为事情闹得实在有点儿大,安阳公主怕女儿在京中住得不自在,便将人送去了京外的庄子里暂住。待京中风言风语渐淡,再接谢芙雅回来。
“奉旨和离?”程淞端着茶杯微微怔住,抬眼看着今日嘴角始终上扬、未曾落下来过的赵熙,“敬义县主的牌面真是大啊。”
赵熙听闻谢芙雅与蔡诚山和离之事后,心情极为舒畅,内心深处升起了小小的期待!
程淞摸了摸胸口的伤,那里也已经结痂,但现在偶尔碰到还是会疼。
“子誉,你身上那伤到底是怎么回事?”赵熙皱眉看着清瘦了许多的程淞,“你说是中秋之夜与人切磋武艺伤到,不知那位高手是何人,竟能伤到你程子誉?”
程淞勾勾唇,淡声地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又不是盖世高手,被比我厉害的人伤到不是很正常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