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校场上,主练场的一处,正开弓射靶,忙得不可开交;而在另一处去主练场的路上,却是静得只闻那风吹来的沙沙声。
“喂,南宫珏。”谭千令抬起小脑袋,疑惑地望着他,问道:“你怎么不说话?”
“你……先起开。”南宫珏撇过脸,将自己的失态掩了过去,略有不自然地说道。
“我偏不。”谭千令瞧着他那副爱理不理的模样,斜了他一眼,心里甚为不爽。
“起开。”南宫珏恢复如常,冷冷地重复了一遍。
“……我不。”谭千令心里虽莫名发起慌来,但明面上仍死犟地嘴硬。
南宫珏心下一沉,也不等她起身了,直接一个翻身覆了过来,双手抵在了她发侧两端,毫不费力地把她箍在了地面。
风轻轻拂过她的碎发,她的发丝也随风轻曳着。她的睫羽弯弯翘翘的,正微微颤动着、若有若无地轻点着眼睫。盈盈杏眸带着些许朦胧的光泽,仿佛是那倒映着月光的粼粼水面,静谧中却有说不出的灵动。
此时,这双灵动的眼眸正半惊半疑地望着他,好像下一刻便要把他吸进去似的,亮晶晶的,煞是好看。
南宫珏只堪堪看了一会儿,便毫不犹豫地起了身,然后伸出手,将她拉了起来。
“别闹了,待会还要箭法考核。”南宫珏淡淡说道。未等她回话,便隔着薄薄的衣料轻轻拉住她纤细的手腕,朝主练场的方向走去。
谭千令直勾勾地盯着被他握住的手腕,心里头一阵雀跃,便忍不住开口问道:“那是不是说,你当我是朋友了?”
南宫珏听后,拉着她手腕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没有回头,只轻轻“嗯”了一声。
主练场上。
南宫珞收了弓,走到二皇子南宫珩跟前,左顾右盼道:“咦,怎么五哥和那小子还没来啊?不是说随后就到的吗?”
南宫珩摇了摇头,朝来时的方向看去,只见不远处两个身影一前一后地朝这边走了过来。
“他们来了。”南宫珩温雅一笑,说道。
南宫珞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旋即便看到了距离几步之遥的二人,目光落在他们刚松开的手臂上,心下一惊。
他们何时这么亲昵了?
“你们来得正好,快去比试吧,太傅还等着呢。”南宫珩走上前对他们二人说道,并抬手指了指箭场的一处。
“多谢二皇子。”谭千令笑了笑,二话不说地拉起一旁一言不发的南宫珏的手就朝箭场快步走去。
此时她手掌的柔软与温热,鬼使神差地,竟让南宫珏不自觉地紧跟上了她的脚步。
他曾经是那般的厌恶与他人肢体接触,甚至于从小带着他长大的乳母,在他记事起便再也不让她触碰分毫;同样他也从不让贴身侍从近身伺候。
可如今被她这般牵着,他心底竟没有半点厌恶与抵触。
就像上次她不慎撞到他时,他自然扶住她似的,没有半分抗拒之感。
方才他不经意间隔着衣袖拉住了她的手时,那种感觉他也没有排斥。
“他”总能给他一种就像幼时那人给他的那种亲切感。
亦是他多年不曾有过的温暖。
南宫珏望着她娇小的背影,顿生一种虚幻之感,仿佛眨眼间她便会如云烟般消失在自己眼前。
思及至此,他下意识地紧紧回握住了她的小手,那是一双他可以轻易覆住的小手。
亦是他人间的一抹温暖。
“二哥……五哥今日给我的感觉太不一样了,有种奇怪的改变……却又说不出是哪里变了,明明对人还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样子……”南宫珞注视着二人离去的方向,满腹疑惑地说道。
“六弟,是你多虑了。”二皇子南宫珩温和地笑了笑,修长的手摸了摸他的脑袋,颇为慈爱地说道,“我觉着这才是真正的五弟。”
南宫珞甚为不满地拂开了他二哥祸乱他头发的手,一个劲地嚷嚷道:“二哥!都说了不要摸我的头了!你为何就是不听!”
“二哥习惯了……”
“那也不行!”南宫珞气鼓鼓地抓着弓就跑了。
“啧,还是孩子脾性。”三皇子南宫玹适时摇着扇走了过来,微眯着桃花眼望向那气呼呼跑开的南宫珞,不禁调侃道。
“知他孩子脾性,便不要整日里跟他计较。”南宫珩看了他一眼,笑道。
“欸欸欸……二哥莫要说了。我可理论不过你,三弟受教便是。”三皇子南宫玹忙告饶道,很有自知之明地退避到三舍。
南宫珩听着也只是笑而不语。
“对了,”南宫玹突然一敲扇沿,似想到了什么,便开口问道:“父皇可是要召见那位谭小公子?”
南宫珩点了点头,道:“是有如此打算。”
“可与谭先生有关?”
“嗯。”南宫珩颔首,蹙眉道:“父皇收到了那封从沈尚书转来的信,也不知牵涉了什么。”
“……私以为,与朝中那几股势力有关,毕竟父皇早就对那些人颇有忌惮了。”南宫玹环顾了一眼周遭,见四下无人,便掩扇轻声说道。
“三弟不是素来不过问朝政的吗,怎么今日倒是心系起来了?”南宫珩轻轻推开他的扇面,问道。
“那倒是……但事关我母妃当年之死,我也少不得掺合进来,弄它个清楚明白才好。”南宫玹眸中旋即闪过几抹凄楚,故又笑了笑,作势掩了过去。
“檀林妃当年是暴毙而亡。”南宫珩轻声道。
“当年那位覃美人亦是如此。”南宫玹敲了敲手中的扇,哂笑道:“其中缘由怕是猫腻多着呢。”
“三弟,我知你对此事介怀多年,若能帮到你二哥自然不会推脱。”南宫珩认真地说着,顿了顿又道:“只是五弟生母之事……”
“母妃当年不怪她,便也不会牵涉到他身上来……而我自然也会听母妃的告诫,我与他便没什么恩怨可言。”南宫玹坦荡地说道,眼底也并未有半分恨意。
“当年他所历之事,皆是那些奴婢们搬弄是非,擅权妄为。于我母妃、于我,没有丝毫关系。”南宫玹看向远处利落开弓的背影,徐徐道来。
“我清楚你的为人,那事只怕是被奸人所利用了。”
“我知道。”南宫玹颔了颔首,并苦笑道,“想来我母妃到死都还被蒙在鼓里。”
可笑的是,那时七岁的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母妃受人迫害,最终莫名暴毙而亡。这种无能为力也深深印刻在了他的心间,历久弥深。
而他那自诩情深的父皇,却什么都没做。
甚至于当年的覃美人,他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踏上他母妃的那条路。
你说君王之爱,到底算个什么呢?
终究是权衡利弊,舍卒保車罢了。
——
入夜,燥热的天气让谭千令辗转难眠。此时的她只想找个冰窟窿把自己给藏起来,才不至于被这溽暑长夜榨干。
“白湘,白湘……”谭千令实在受不住了,不停地叫唤着白湘的名字,盼她能帮她驱驱热才好。
“小少爷,是热得睡不着吗?”白湘听到叫唤,便急急地赶来看她。
“嗯!念念热得都捱不过这漫漫长夜了!”谭千令一骨碌爬起身,握住白湘微凉的手就往红彤彤的小脸上送,才一本满足道:“还是白湘的手凉快啊,这凉席瓷枕什么的都快热死念念了!”
“小少爷啊小少爷,我该待你如何才好?你这热贴的身子骨哪能留得住凉意啊……平日里也没见你如今夜这般闹得厉害呀。”白湘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她的鼻尖,宠溺道:“白湘这就为小祖宗你扇风可好?”
“好,”谭千令甜甜应道,转而又小声喃道:“可能是爹爹不在,这皇宫念念住不惯,没有竹居凉快!”
“小少爷净胡说,皇宫在避暑上可是面面俱到呢!怎能和竹居相提并论呢?”白湘执蒲扇的手顿了顿,嗔笑她道。
“皇宫凉快的话,那皇帝为何还要去行宫避暑啊?念念还听说陛下要去南地避暑呢!”谭千令忙躺回了席上,杏眸一闭一合地假寐着说道。
白湘寻思了片刻,说道:“似乎确有其事……只是往年皇上从不南下避暑的,今儿个怎么就有所打算了呢?”
她手中的蒲扇轻轻摇动着,心中也疑惑了半晌,随即便察觉到榻上的小姐没了声音,想来是睡沉了。
她听着谭千令细小匀顺的呼吸声,望向她熟睡的脸庞,扯过被冷落在一旁的薄衾,小心翼翼地为她盖在了肚子上。
三泽说,老爷如今也在南地。
若是他要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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