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总不给人以伤感的时间, 再担心女儿, 钟茗还是得把手头上的工作给做完了。其实十格格在慈宁宫过得并不差,伺候的嬷嬷、宫女、太监都是原来用惯了的,桂嬷嬷、唐嬷嬷、孙嬷嬷等老佛爷身边有头有脸的老嬷嬷也是受过钟茗大恩惠的, 有事没事都会多上点心。更兼皇后地位稳固、十格格也得老佛爷和皇上的欢心,她同胞哥哥又是皇上很看好的皇子, 谁也不会没事找死地慢待她。钟茗见自己每次去慈宁宫请安女儿都还认得自己,乖乖扑上来要抱抱, 拎起来掂掂, 还长沉了不少,也渐渐放下心来。一家人的情份不减,女儿被抱走的怨念就轻了很多。她本来更多的不快就是因为乾隆很没人权地把女儿抱走, 而不是觉得老佛爷抢了自己的女儿。何必要在心里先把自己放到跟老佛爷的对立面上?如果不是乾隆先开口, 换个方式,钟茗也不会抵触着让女儿去陪一下孤独的婆婆。
做了几日的心理建设, 最重要的是女儿过得不坏, 钟茗的心情好了一些,也有精神安排秀女了。
时间还算宽裕,只要在乾隆起驾前有个结论也就成了。主要人员的指婚安排,已经被反复地讨论了好几个月,乾隆、老佛爷的意见也逐渐统一了, 问到钟茗的看法时,因不是给永d选媳妇钟茗心里很轻松:“皇上和老佛爷看中的,自然都是极好的。”都挑挑拣拣了几个月了, 真要是还留下了不好的,那也只能算皇家的运气不好了。钟茗这几个月冷眼看着,觉得秀女的质量一如既往的不坏。满人重女儿,有时候教育得比儿子还仔细,犹是大家子出来的,能差到哪里去了?
老佛爷与乾隆也就是这么随口一问,皇后有意见呢,就听听,没意见,他们也不会硬要皇后说出点什么来——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永这回要娶的嫡福晋乾隆给他指的就是西林觉罗氏,这个基本上算是内定了的,西林觉罗氏是老佛爷早就见过的,很合老佛爷心意。永琪也不能没有媳妇,但是看他目前的状况,他的指婚就成了个让人头疼的问题——乾隆也不好伤了重臣之心,把大学士、军机大臣之类人家的闺女指给个半圈禁的皇子——左看右看,乾隆的手指一点一点的往下挪,捞起笔来点了一个知府之女为永琪嫡福晋,钟茗估计那个知府全家都要号啕了,这根本就是打点了嫁妆送女儿去坐牢么!不但家里少了一门可以走动的亲戚,嫁给皇子当嫡福晋,嫁妆还不能不贵重,怕是要把家底子掏去一半儿还多,不号啕才怪。
与此同时,皇八子永璇也被封为贝子,分府大婚。只是先指的并不是嫡福晋,而是侧福晋,据说这是惯例,即使是皇帝大婚,也要妃子先入宫,尔后由妃子率宫众跪迎皇后。就是乾隆,也是先纳的侧福晋和通房,后娶的嫡福晋。
乾隆对于孙子还是很好的,一个皇长孙、一个是偏疼的次孙,这回倒是不先赐侧室了,俱指婚名门淑女为嫡福晋。
此外还有眼巴巴等着指婚的诸宗室,康熙儿子多,孙子自然也多,共有百多号人,这些都是乾隆的堂兄弟,很多堂兄弟的儿孙也都大了,这个数目加起来估计除了宗人府专门负责统计的人员,连乾隆也说不清楚。这些人与乾隆从宗法血缘上来算都是近支,也有这个面子求恩典指婚。乾隆扳着指头一算,正在婚嫁之龄的宗室近支就有二三十个,这些人家里除非是往死里得罪过乾隆的,否则他还不好意思指质量不好的秀女给人家,秀女还真是不够用的了。乾隆想想自己还有和贵人等,估计也是没有人让他看对了眼,非常大方非常显得不好美色地胡乱点了一个秀女给个答应的名号——兴师动众地选秀,皇帝不留下一个实在说不过去,弄不好过两天就要传出关于皇帝某种能力的猜测了——其余的质量不错的秀女就统统拿去填了宗室的窟窿。
皇后娘家的两个姑娘都有了归宿,指婚的品阶并不高,因是指婚下来的嫡妻名份,寻常事由夫家动不得她们,倒也满意。
忙完了这些,乾隆与老佛爷才按照早先排好的日程表启程而去。
皇帝与皇太后走了,京里宫中,顿时冷清了不少。钟茗总结出了一条规律——乾隆一走,宫里就安静、事情就少、她就过得舒服。现在最令她挂心的无过于永d与十格格是不是过得舒服了。
福隆安此番又随驾而去,他倒细心,三不五时就往宫中汇报一下情况。和嘉则是留在京,常入宫请安,也把更详细的消息带到宫里来。一双儿女的生活情况一点一滴地传到坤宁宫,钟茗的担心才轻了些,仍然不时打点一些生活用品就着驿马送去行营。花露水是稀罕物,临行前就给儿女各带了一小瓶儿,草原蚊虫多,钟茗恐不够用,又捎了两瓶子去。永d的衣服、十格格的玩具,钟茗无事翻拣库房,看到可意的,一股脑儿的都往行营快递。乾隆与老佛爷也不能怠慢了,可惜二位缺的东西太少,钟茗对他们毕竟不比对自己的儿女尽心,只能看想到儿女缺什么,置办的时候一并给这两位弄些同样的东西。
说来福隆安、和嘉这小两口的日子过得也有一点点憋屈——两人感情不错,难过就难过在这不错上了,新婚燕尔,丈母娘就死了,按照规矩和嘉要守孝,新婚的热乎劲儿还没过去夫妻就得相守以礼,确实不太人道。女婿为岳母本不用像女儿一样严守规矩,丧期也要短一点,但是福隆安倒霉就倒霉在他的岳母是纯皇贵妃,他得比和嘉还老实,老婆不能沾边不说,连通房丫头什么的都不要去想了。福隆安只能发奋图强,化悲愤为力量为乾隆办差,四处跑腿,用工作来遗忘某些事情。
乾隆见他守礼又勤奋,出身也好,对他更加地委在重任,鞍前马后出头露脸跑腿出力的事儿,都交给他,名其名曰‘历练’。傅恒还感激涕零地谢恩,福隆安忠君的思想还是挺重的,倒没什么怨言,更加卖力地工作,留下老婆看家。
与和嘉一同留下来的还有兰馨,她又脉出身孕来,不宜远行。再有一个紫薇,因是待嫁,尚有不少嫁妆要准备,乾隆给她定的婚期是在老佛爷圣寿之后,一应绣品、器物都要清点过目,还要加紧学习一下未来的主母课程,儿媳妇和女儿,定位不同、要求也不一样,紫薇很需要再补一下课。有了她们三个,钟茗留守京中,日子也过得并不很寂寞。
这日三人齐聚到了坤宁宫,兰馨已去了花盆底,穿一件鹅黄的夏衫,头上也不盛妆了,一切以舒适为主。和嘉有些消瘦,浅蓝色旗袍,头上横着一莲荷纹白玉扁方,插几枚银簪,看着向兰馨的眼神透着羡慕。兰馨已经生下长子,现又怀着身子,早在大婚的时候,和嘉就羡慕兰馨能早些生下儿子,然而又是羡慕不来的,生母薨逝,总要除服了才好想旁的,和嘉与生母的情份不坏,当时略想过子嗣的事情就暂时放下了,专心守丧。
后因老佛爷想到要召太医给晴儿调养身体,钟茗索性给各公主都按此例办了。倒是查出和嘉身子有些亏损,大约是在纯皇贵妃病中侍奉、薨逝时又太哀伤才落下的毛病,幸而发现及时没落下病根。和嘉这才有些后怕,哪怕是公主,到底是要生个儿子才行,否则总不能安心,亏得发现及时否则以自己的身体就是生下儿子,怕也看不到他成人,那就太遗憾了。
和嘉的眼神又飘到了兰馨的肚子上,双手也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小腹,暗下决心要好好调养,定为额驸生下嫡子。
正在思量间,听到皇后问话,连忙敛神静听:“我怎么听说,皇太后巡幸木兰,直隶沿途地方文武玩忽规避?”
和嘉欠身答道:“女儿仿佛也听过这事,只是身在内宅,并不甚清楚,只依稀听说皇阿玛已命下部严议,到底是个什么结果,女儿也不清楚。”
“往年瞧着都还好的,怎么就偏偏在今年弄出这样的事情来?这些人都不会瞧眼色的么?”
和嘉心道,往年都是这样的排场过来的,只是今年情形不同,皇阿玛因为老佛爷七十圣寿,要求严格的缘故,直隶沿途地方的文武做得并不比往年更差,不合没想到今年的不同,倒让皇阿玛以为他们故意怠慢了。嘴上却说:“只盼着别扫了老佛爷的兴才是。”
兰馨掩口打了个哈欠:“老佛爷心地宽慈,又有小妹妹在身边逗着她老人家玩,才不会生气呢。就是有什么怠慢的地方,下面的人也万不会让老佛爷过得不舒服的,顶多告诉皇阿玛……”
然后你皇阿玛就要整人了,反正没好事儿。“别的时候有什么不妥尚有转寰,今年不同往日,”钟茗知道这都是七十圣寿给闹的,“你们也都小心些,约束好身边的人,别闹个没脸。”
三人都起身应了。
接下来就说到紫薇的婚事了,说来这个皇帝亲生女儿,嫁得还不如养女体面,好歹养女还能封个和硕公主,规格品级都上来了。乾隆对此颇为愧疚,抽空在操办老佛爷圣寿的空档里嘱咐嫁妆要丰厚一些。不少人知道紫薇的真正来历,也禀承上意,对紫薇的婚事倒没有冷落了。
兰馨挪了一下身子,坐得更舒服些,才道:“那个范宜恒,好像在銮仪卫,听说銮仪卫挑人的时候就先选相貌好、家世清白的,因常要在御前伺候,人品不规矩的、做事不周全的早该出错被打发了,看来这个倒是个靠得住的。”
和嘉也笑着恭喜紫薇,紫薇低头不语,听兰馨的分析,再忆及当日看到的一个模糊的形象,似乎也不是很坏。兰馨较紫薇年纪为长,和嘉虽比紫薇年纪小却是先嫁了的,两个人都打趣着紫薇,又有意无意说些大婚的注意事项,比如衣服里最好藏点儿小零食什么的,不然会饿昏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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