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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的时候咱们都吃不到什么东西,就是在升舆之前给吃也不能多吃,因不得有时间‘更衣’。就算有丁点儿空档,大婚礼服又沉重繁琐整理不易,那点子时间也不够用的,早间起来只能空腹,”兰馨说到当日情形怀念又后怕,很像经过了一场艰苦的战斗,然后以胜利者的姿态回忆,“我就在袖子里藏了一点儿糕饼和一个小桔子,等前头的礼仪做过了,才偷偷地垫了一下。”
和嘉继续道:“新娘子入口吃食又都是生的,只为取个好兆头,子孙饽饽什么的,看着精致,却都没熟。但是当时还要硬咬一口咽下,兆头是好,心里也甜,只是吃着艰难。对了,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在轿子上就能先垫点东西了,但是记得别真吃饱了,不然见到生的东西,你咽不下去就要受罪了。得趁着那股饿劲儿,才能把生的东西吃下去。藏下的点心什么的,不过是防着仪式太长、太折腾人,怕饿晕了罢了。”
紫薇连连点头。金锁也在一旁用心记着,琢磨着糕饼什么的不能太油,否则恐污了衣裳被看出来,也不能太干,会咽不下,桔子不好,名儿吉利但是有皮,不好藏,得去搜罗一下什么合适的准备着给紫薇带了轿子上好吃。
钟茗就在一边听着,脸上有点僵硬,大婚啊!可怜我都没经历过,连九块钱一份的那种结婚都没有过……
夏日炎热,钟茗就留三人在宫里歇过晌再走,也不用去西三所了,都留在坤宁宫里歇着,反正房间也够用。兰馨与紫薇就住在以前住过的屋子里,和嘉被安排在十格格的屋子里小憩。屋子的四角摆上了冰盆,兰馨的屋子特意嘱咐不要弄得太凉。
三人走后,染墨进来禀道:“皇后娘娘,玉贵人中暑了……”
“今年不很热啊?她的冰没有按例给么?”钟茗讶然道。
染墨回道:“她不是一直病着么?又不敢太凉着,屋里就不用冰,一不用冰,她身子又弱,可不就中暑了么?这回可真是娇贵了。”
钟茗默然。玉贵人产后未及恢复好就被降了位份,身体一向不好,竟成了个烫手山竽!本来吧,宫里死个把两个低等妃嫔不算什么,随便报个暴毙什么的,也就结了,玉贵人现不得两宫之心,死了也没人会追究。但是她名下如今还有两个女儿,虽然不归她养了,到底是她生的,她死了,两个格格就要戴孝,今年是老佛爷圣寿,除非万不得已,总不能让宫里出现不和谐的音符。
何况玉贵人与宫中诸人不对付了若干年,谁坐镇后宫的时候她死了,都要担一点干系。虽然不怕,可能不背这个赶尽杀绝的恶名,是谁也不愿意背的。
“让太医院好好照顾着!”钟茗咬牙,“不能让她现在死了!”
“真是到哪里都不消停!”容嬷嬷颇为愤愤,忽地转怒为喜,拍手笑道,“只怕她现在也是活受罪,真好!恶心了咱们这么些年,这么死了倒便宜她了!”
“随她去,过了今年,她再怎么闹,我也不管了,爱死爱活随她去。”玉贵人现在这样,也让人可怜,但是又无法放下芥蒂去关心她,钟茗只觉得噎得慌。
“对了,十五阿哥,快周岁了吧?”说到玉贵人,钟茗就想起十五阿哥来了,“还有七格格和九格格,都是七月生日?”
“可不是?三个鬼月生的……”容嬷嬷嘟囔着。
“周岁的例,不要亏待了,只是皇上不在京中,大宴什么的,我也不好出面,宫里聚一聚罢,总要给婉嫔一个面子,她是宫中老人了。”
“!
“两个格格,要看她们养母的面子,也别怠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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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容嬷嬷见钟茗倦了,招来两个小宫女,轻手轻脚地服侍钟茗除了首饰换了衣服睡下。
兰馨等三人在坤宁宫也不能睡得太放肆,略眯了一会儿而已,不到一个时辰就重新过来正殿了。三人相偕而至,钟茗正在洗脸,紫薇与和嘉就上前服侍着插簪子佩荷包。
收拾妥当,奉上酸梅汤,又来了难事儿。沾老佛爷的光,宫中各处修缮,这其中也包括了西内。西内临水,夏日里宫中之人也会去瀛台等地游玩小住,是需要维护修缮的,可宝月楼它也在西内!为此,今年夏天都没人敢提议去瀛住散心。含香爬墙的事儿,外面捂得严实,如情的奴才都被弄死了,侍卫虽然没被灭口有脑子的人都不会去说。办事的人忌讳的是另一件事——宝月楼是先前香妃住的地方,乾隆有多宠爱含香,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到,修了,人去楼空的凄凉相怕乾隆触景伤情迁怒,不修,荒废了,满地荒草的惨样儿也怕乾隆触景伤情迁怒,只得写下方案报来皇后定夺——是拆了还是维持原样?拆完了是建别的还是保留空地?维持原样要维持到什么程度?
紫薇是知道宝月楼的全套典故的,摒息不语。兰馨与和嘉略听到一丝风声,更兼香妃薨得蹊跷,也不好说话。
钟茗让紫薇念了条陈,瞥了一眼正垂手等着往外传话的小凌子:“宝月楼有什么特殊之处么?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想了想又加上一句,“修了,只怕也是和贵人去住,她的喜好与她妹妹不同,要典雅大气得多,按这个来修不就得了?”
得了指示,小凌子麻利地打了个千儿,重复了一遍,才一溜烟儿跑去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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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说乾隆停了今秋勾决的时候,钟茗庆幸自己保玉贵人一命的做法是做对了。乾隆对老佛爷圣寿是真的上了心的,秋决都停了,也是为了老佛爷的福泽,这个时候宫里是万不可出人命的。钟茗更加约束宫里,连宫女太监,能不死都不要死。
两宫带着大队人马于十月回京,持续了许久的热闹进入了高-潮,国有幸事,总有祥瑞,比如,发大水……这两年总有地方闹水灾,乾隆在这样的情形下还能热热闹闹地给老佛爷办大寿,真是孝感动天,感动得老天爷更加洒泪成雨了……
没事儿,天灾正是显示朝廷德政的时候,免免欠了二三十年都没补上估计以后还没能力缴的苛捐杂税(逋赋),就有人称颂。皇上真是仁慈,大家都是托了老佛爷圣寿的光啊!
乾隆赈完灾,回过头来继续操办圣寿节。先期,日进寿礼九九。先以亲制诗文、书画,次则如意、佛象、冠服、簪饰、金玉、犀象、玛瑙、水晶、玻璃、m、彝鼎、艺器、书画、绮绣、币帛、花果,诸外国珍品,靡不具备。乾隆的字,也就是那个水平了,他的画,咳咳,也不咋地,但架不住他的身份在那里,御笔所书,分外珍贵。
为了老佛爷圣寿,连皇太后的车辇都启用了特制的款式。自乾隆十六年六十寿开始,逢老佛爷整寿,都用这种皇太后金辇,明黄缎绣寿字篆文。比平日的皇太后龙凤金辇更气派。
到了正日子前两天,又加老佛爷徽号曰崇庆慈宣康惠敦和裕寿纯禧恭懿皇太后,因圣寿,又颁了不少恩旨。七十圣寿当日,乾隆亲率王大臣行庆贺礼。进制圣母七旬万寿连珠,为贺。直到这时才以老佛爷的名义停止了进献。天下谁不称颂皇帝孝顺?谁不说老佛爷有福?
钟茗趁乾隆去木兰的这几个月,把宫里事务收拾妥当,为了就是老佛爷回来之后能不为庶务烦心,专一在老佛爷跟前多呆一阵儿,能多看一会儿女儿。十格格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吃住都好,三个月不见,长了一截,还认得额娘,钟茗颇为欣慰。
钟茗挂心自己的女儿,乾隆也是满心儿女事。
诸皇子、皇孙的婚事、紫薇的婚事,都是七十圣寿庆典里的一个组成部分。在乾隆的计划里,一过了年节,就要奉老佛爷南巡,预计玩到夏天五月才会回来,这些婚事就要在这之前办好,也算是为七十圣寿献礼,喻意着子孙都已长大成人,只等开枝散叶,百代兴旺,这样乾隆才能安心陪老佛爷玩去,以南巡作为本次圣寿庆典一个的美好结尾。
内务府与礼部忙了个人仰马翻。这么多场婚事挤在一块儿要办完,是件高难度的事情。万事认真的乐克被乾隆调到吏部去了,新任的礼部尚书德保在大冬天忙得满头大汗,他家女儿被指婚为永a侧室,忙完了差使还要回家给女儿办嫁妆办婚礼送嫁去。
乾隆也要给女儿办嫁妆,为了弥补对紫薇的愧疚,他对紫薇绝不吝啬,除了内务府按和硕格格品级置办的嫁妆,他还翻出几样珍藏的古董字画拿出来当陪嫁。范家是书香世家,紫薇又称得上小有才名,乾隆深觉自己这份嫁妆十分合适。乐呵呵地亲自展开一轴画让大家赏玩,紫薇看了一眼就感激地道:“皇阿玛,《溪山行旅图》太珍贵了!我怎么能接受呢?”
乾隆大乐:“怎么就不能呢?你是朕的女儿,朕给女儿陪嫁,什么好东西都舍得!”
这对父女在一边互诉温情,钟茗只能眼角抽抽在看着乾隆的一方大印挟着朱红的印泥,方方正正落在名画的正中央贴在半山腰上充当四角太阳照耀山河。破坏文物,是要判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