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方开始絮叨起回家后的可能会遇到的遭遇了——被家人热烈欢迎,被妈妈扯着被子嫌弃他赖床,被爸妈来个男女混合念经,被爸妈拉着去拜年——去姥姥家拜年,去爷爷家拜年……这么一套流程下来,联方觉得自己是“体无完肤”、“毫无灵魂”。
肖飞原本在吃着肉夹馍,但听着联方开始说起了他姥姥的事情,突然想起了清花。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会想起清花。
而且他一想起清花那副柔弱的样子,就觉得皮肤上好像都爬满了蚂蚁,麻麻的,很恶心。
肖飞咬了一大口肉夹馍,嚼了下,胳膊上的蚂蚁还没消失。他甩了甩胳膊,又发狠地咬了一口肉夹馍。
三平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睡了不知道多久,终于醒过来,睁开眼的时候,看到了正坐在一边看书的余云。
她轻轻眨了下眼睛,余云却好像听到了她眨眼睛的声音,他从书中抬起头,“要不要喝茶?”
冬天的空气总带着冰冷的白气,三平吸了下鼻子,就把那些白气也吸了进去。她用手碰了碰鼻子,发现鼻子也是冻冰冰的。
但被窝却是暖暖的。她往里拱了拱,从被子中只露出了一双眼睛,看着余云。
“你干嘛又来了。”三平的声音从被窝里传出,嗡嗡的。
“想陪着你呗。”余云放下书,起身帮三平倒了一杯温水,“想你一睁开眼看到的人就是我呗。”
三平不说话。她想从床上坐起来,但是看着余云没有要走的打算,就只能继续躺着了。
几乎同时的,她意识到被余云看到她躺着的样子更不合适,便急忙要坐起来。但因为躺久了,头还是沉的,又是突然起身,她一下子失了平衡,两眼一黑,眼看着就要从床上摔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余云跨前一步,紧紧抓着三平的肩膀,才扶正了三平。
三平紧张地坐在床上。余云还坐在一边,但他不看书了,也不看三平,反而开始盯着窗外。
三平没办法,只能拿出电脑,开了文档,准备写东西。但没过多久,她就停下了打字的手,无奈地看着旁边的余云,“余校长,我真的不用你陪,你在这里,我反而没有办法集中精神了。”
住院那么久了,余云来的频率比成小姐和路意的都还要高。而三平想着肖飞是学生,本身就有学业在身,就让他一星期来一次就行。
虽然余云是肖飞的校长,也是余婆婆的儿子,但面对着来得这么勤的余云,三平还是无所适从。
但不管前一天怎么好说歹说不需要他来陪着了,第二天,余云却还是雷打不动地出现在她面前。
倒也不是抗拒——余云来了也没干什么,他既不逼着三平和他说话,也不问三平其他问题,每次来都拿着一本书,坐在一边。而当三平忍无可忍,主动开口说话的时候,他也能放下书,自然而然地接过三平的话。其他时候,他就拿着书,坐在一边了——仿佛对三平的事情不感兴趣,而这,其实也恰恰是三平所希望的。
有一天,三平的鼻腔突然冲进了一股浓郁的茶香味,她睁开眼睛,起身一看,竟然看到余云在旁边的茶几上,优哉游哉地煮着茶。他看着三平愕然的神情,笑着举起了茶杯,“陪我喝杯茶吧?”
今天也不例外,不远处的茶几上,煮着淡雅的茉莉花茶。余云穿着黑色的高领毛衣,一张本来就没什么血色的脸被毛衣衬得更苍白了。他听了三平的话后,视线从窗外的某处收了回来,落在三平的脸上,“不是我陪你,是我想你陪着我。”
三平无语地看着他。
“你这一天天的,骚话怎么这么多。”
余云嘴角扯了下。三平无奈地看着他,“那明天你再过来的时候,也给我带几本书吧。我东西都写不出了,太久没阅读了。”
余云轻轻点点头,然后抬起了手,一直被他捧在手心里的茶杯出现在三平面前,“那可以陪我喝杯茶了吗?”
“陪陪陪,喝喝喝。”三平无奈地接过,吹了吹茶,然后抿了一口,茶水的甘甜和清香一下子灌入她的口和鼻,倒也冲淡了不少她原本心里的那些说不上来的浑浊。
放下茶杯,她看着一脸无所谓地望着窗外的余云,还是忍不住奇怪地问了,“你咋那么闲呢,你不是应该很忙的吗?”
“我是找我不忙的时候来的。”余云看了一眼她,“忙完了就没事做了,就来陪陪你。”
“要你陪。”三平想也没想就回了一句,“我一个人在这儿不知道多舒服自在。”
余云笑了笑,“你没看路意都没敢再来了吗,肖飞又忙着学习,我看肖飞是真的铁定了心要考艺大了。”他把茶杯放在窗台,回头看着三平,“我是怕你闷,绝对不是因为我下了班没地儿去过来打发时间来了。”
“谢谢你。”三平过了一会儿才挤出这么一句话。过了一会儿,她又叹了口气,“我想我还是给路意打个电话吧?他是不是还觉得我在生他气啊?”
毕竟和路意都那么多年朋友关系了,冷不丁地没了联系也不是滋味,太不是一回事儿了。
“打呗。”余云说,“别看他成天大大咧咧的,其实艺术家全身上下都敏感得不得了。他对着你,觉得忐忑,对着你爸妈,又觉得憋屈……”余云停了下来。
“你们去找我爸妈了?”三平盯着余云。
“啊。”
“他们……”三平声音有点低,“怎么样了?”
“没怎样。”余云淡淡地回了一句。
“不是,你们找他们干嘛啊?”三平有点被余云的态度搞得不是滋味。
“叙叙旧。”余云拿起窗台的那杯茶,一口气喝光了,转身去茶几上给自己重新倒了杯热茶,又回到了三平身边坐着。
“别这样。”三平那不是滋味的滋味被余云怼得变成了满腔的委屈,她抿抿嘴,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好像也没自己想象中那样迫切地想知道他们找自己爸妈的原因——或者说,她隐隐知道原因,但无论是原因还是结果,她心底还是希望余云别告诉她好了。
“你真想知道?”余云把茶杯又放到了窗台上,转过脸看到三平摇了摇头后,叹了口气,“不想知道的东西,一开始就别问出口。你现在就得学着别再给自己添堵了。”
“反正你想知道的时候,根本没人拦得住你。”余云淡淡地继续说道。余云的声音很好听,每次三平听他说话都觉得像是在听水声潺潺流过溪底,听着心里舒服。
余云走后,三平就被护士带着去做各种检查。三平站在那些冰冷的仪器前,觉得自己很像是一具没有温度的尸体。
做完了检查,三平又被带着去了胡医生的办公室。
胡医生看三平还没有想说话的打算,也并不急着让三平开口。他摘下眼镜,拿起眼镜布,低着头开始专注地擦着镜面。三平的视线始终跟着胡医生的动作,最后开始专注地看着胡医生擦眼镜。
胡医生把眼镜戴上之后,看着三平笑了出来,“你就像个小孩子。”
胡医生看起来比森平的年纪还要大一些。他不仅头发都白了,连两条粗眉毛都变白了,再加上他整天乐呵,眼睛经常乐成一条线,看着就像是那些下了班就能揣着棋盘去公园和同伴们杀几个回合的小老头。
“上次,你跟我讲到永和。”胡医生把三平心不在焉的状态看在眼里,但他并没有停止说话,“你说你跟永和在一起的那段时间,是你这辈子最自在和舒服的日子。可是根据肖飞和路意的反映,永和离开以后,你就把家里所有关于永和的东西都扔掉了。”
三平听到永和的名字,抬起了头,她开始尝试着集中精力去听胡医生的话。
“为什么呢?”胡医生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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